那些話是用電子郵件發來的。我掃了一眼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看錯了。然後我重讀開頭幾行時，我的心開始怦怦直跳。我意識到，事實上，自己第一次看的時候沒有錯，那些尖刻的話自此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這位朋友誤解了我的意思、不相信我。她寫信告訴我，我讓她非常失望。
不管是一句不體諒人的話，還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背叛，我們都被那些曾視爲朋友的人傷害過。當這樣的傷害發生時——就像我讀到那封電子郵件時一樣——我的自然傾向是轉身離開，在我的脆弱周圍豎起保護的屏障，讓這段友誼慢慢消逝，彷彿從未發生。
有些時候，創傷特別的深，這讓我們傾向於不只是放棄朋友，甚至放棄友誼本身。我們受傷如此之深，以至於變得憤世嫉俗、滿心痛苦和抱怨一切。我們不知道友誼是否值得我們冒這樣的風險：冒著感情和傷害的風險，冒著嘗試和解的風險，冒著讓自己再次變得脆弱的風險。
誠然，在安全距離之內，我們喜愛社交、願意成爲他人的朋友。但是交心的友誼？實在是太難太冒險了。而且它從來都不會完全符合我們的願望。如果帶著理想化的期待，人們很容易對現實感到不安或沮喪。
我傾向於把友誼不完美的原因怪罪在對方的頭上，但這是雙向的，有時是我傷害了別人。今年無意之中我就做了這樣一件事。雖然我那受傷的朋友提醒了我，但一開始我對自己傷害她的方式視而不見，反倒想要責備她。
但她又一次提醒我，正像第一次一樣清晰而溫柔，我終於明白了我造成的問題。這位朋友向我發出挑戰，要我保持友誼並且克服我們之間的分歧，而不要我保持距離。這過程真讓我覺得是一場冒險。最終一切都是值得的，更重要的是，這榮耀了上帝。
這難道不是合乎聖經的真友誼嗎：願意去愛，去饒恕，並忍受那些我們並不總是理解的人?願意承認我們的罪，不管是不是有意犯下，並且接受幫助我們成長的恩典？這就是比我們想像中的晚餐派對或遊戲之夜更能體現聖經價值觀的友誼。合乎聖經的友誼幫助我們成長；它磨礪我們，正像我們被上帝使用、來磨礪他人一樣。
在喝咖啡的時候，我和教會裡的一位年輕姐妹探討這樣一個話題：爲什麼我們如此地固執己見，認爲我們頭腦裡理想化的友誼可以成爲現實。她說她希望大家可以更多地邀請她參加活動，但是真受邀參加活動的時候她又抱怨別人總是聚在一起、只剩下她自己形單影隻；我承認有時我會羨慕某些人的關係而抱怨我不在其中。在我們彼此坦承了這些以自我爲中心的想法之後，話題轉向了何爲真正的友誼，以及現實中真正的友誼應有的樣式。
我們說：「難道不是應該擺上持續不斷的努力嗎？」它不需要承諾和堅韌嗎？它不是必須以聖經的方式來處理我們不可避免的傷害、即時的饒恕、跨越生命階段的界限、拒絕給別人貼標籤？難道不是突破舒適圈、絕不放棄別人，即使別人讓我們失望？也許最重要的問題是：與其執著於虛假的理想友誼，等待它「發生」在我們身上，不如成爲一個尋求實現這樣共同體的人，這難道不是更大的祝福嗎?
儘管這樣的友誼確實是更大的祝福，但它依然是一種冒著風險的努力，因爲：
我們需要重新定義友誼，而不是固守自己心中理想化的友誼。新定義下的友誼可以是尷尬的、冒險的、笨拙的，因爲通向真友誼的道路不正是由此鋪就的嗎？保羅爲我們提供的友誼定義比我們自己虛假的理想友誼要好多了（歌羅西書 3:12-15）：
所以，你們既是神的選民，聖潔蒙愛的人，就要存（原文是穿；下同）憐憫、恩慈、謙虛、溫柔、忍耐的心。倘若這人與那人有嫌隙，總要彼此包容，彼此饒恕；主怎樣饒恕了你們，你們也要怎樣饒恕人。在這一切之外，要存著愛心，愛心就是聯絡全德的。又要叫基督的平安在你們心裡作主；你們也爲此蒙召，歸爲一體；且要存感謝的心。
保羅所說的友誼當然不只是一起度假、聊天或是等待別人主動。他勸告我們要積極追求成爲他人敬虔的朋友——也就是說，在與別人交往時要主動追求忍耐、寬容、愛心與感恩。重點在於我們必須付出、而不是索取。我們不這樣做，是因爲我們期待回報——友誼或其它任何東西；我們這樣做，是因爲基督向我們展示了祂的愛正是如此，符合聖經價值觀的友誼必定永遠以耶穌基督爲榜樣。
直到天國降臨之前，我們的社區都不會是完美的，甚至不會接近完美。在我們彼此的關係中，不可避免地會經歷傷害與失望。但是，這值得冒險。就像基督主動尋找我們一樣，我們也應主動尋找他人，向我們所渴慕的友誼發出邀請。我們會發現基督與我們之間美好和永遠信實的關係。因爲我們的主基督值得倚靠和永不改變，因爲我們明白友誼是恩賜，我們願意擁抱友誼真實的樣子—儘管它一團糟。
編注：本文摘錄自作者2017年出版的作品《混亂而又美好的友誼：尋找和陶造深入和持續的關係》（Messy Beautiful Friendship: Finding and Nurturing Deep and Lasting Relationships, Baker, 2017）。
譯：孟劼；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Beware of Friendship Idealis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