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紀 30 年代,有個叫吉蓮·林恩(Gillian Lynne)的小女孩在學校表現不佳。她總是遲交作業、擾亂課堂秩序,還老是坐不住。老師以爲她有學習障礙,媽媽帶她去看醫生,想找出問題所在。
媽媽向醫生描述吉蓮在學校的種種困難,小吉蓮乖乖地坐著,雙手壓在身下,努力克制自己不亂動。20 分鐘後,醫生說要和吉蓮媽媽單獨談談。兩個大人離開房間時,醫生打開了收音機,還特意叮囑林恩太太要留意觀察女兒的反應。他們一出去,吉蓮立刻站了起來,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醫生對林恩太太說:「你女兒沒病,她是個天生的舞者。」
後來,吉蓮加入了英國皇家芭蕾舞團,還創辦了自己的舞蹈公司。她爲《貓》(Cats)、《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等多部著名音樂劇編舞,爲無數觀眾帶來了歡樂。正如肯·羅賓遜爵士(Sir Ken Robinson)在他廣受歡迎的TED演講中所說:「換做別的醫生,可能會給她開藥,讓她安靜下來。」而吉蓮的醫生卻懂得欣賞不同的才華,他知道智力有多種形式。
在美國,公立學校並不會把舞蹈看得比數學更重要。這並非偶然,而是歷史造就的結果。現在的教育體系可以追溯到工業革命時期,其初衷是爲工廠培養有技能、有文化的勞動力。當時的經濟環境並不平等看待所有才能,對工業有用的科目自然被優先考慮,而「不那麼重要」的學科則受到忽視。這種等級劃分至今仍在。正如羅賓遜所說:「最頂層是數學和語言,然後是人文學科,最底層則是藝術。」
其實,這種等級劃分並不恰當。從神的「屬靈經濟學」(oikonomia)角度來看,藝術和數學雖然在經濟貢獻上有差異,但價值同等。它們發展了我們不同的方面——數學培養我們的科學分析能力和邏輯思維,而藝術則幫助我們在社交、情感、道德層面上與他人、與神建立聯繫。比如,大衛王就通過詩歌和音樂來喚醒自己對神的心。
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裡,藝術會被濫用嗎?當然會。正如熱愛美和藝術的亞伯拉罕·凱波爾(Abraham Kuyper)所警告的:「人可能會沉醉於藝術中,從而失去自制力。他會失去平衡,把藝術當成偶像來崇拜。」但實際上,這種情況在其他行業中也同樣存在。例如,有人利用數學來製造炸彈,或者爲謀殺辯護。沒有哪個行業「純潔」到可以凌駕於其他行業之上,因爲所有行業都由人組成,而每個人都有缺陷。
錯誤的等級劃分不只在學校出現,一些教會也有這樣的問題。受中世紀的影響,「呼召」和「使命」這些詞曾經只用於「神聖」的工作。如今,不少教會仍然認爲,輔導或講道才是「更重要」的工作。即使他們提倡「信仰與工作」的融合,也往往更看重非營利事業,而不是營利性的工作。他們的邏輯是:如果律師真想用工作榮耀上帝,就該專注於打擊人口販賣,而不是起草合同或做商業談判。
這種觀點同樣出自一種錯誤的等級劃分。神降世爲人,他選擇做木匠,而不是哲學大師或正直高尚的政治家——儘管在當時的希臘和羅馬,哲學和政治被視爲最高尚的職業。在一世紀的巴勒斯坦,木匠並不受人尊重。歷史學家斯科特·科布(Scott Korb)說,木匠屬於工匠階層,地位低於農民,僅比赤貧者高一點。耶穌家鄉的人也深知這一點:「這人從哪裡有這等智慧和異能呢?這不是木匠的兒子嗎?」(太 13:54-55;參見《馬可福音》6:2-3)
值得注意的是,耶穌的木匠工作很有可能是營利型的。像當時的其他男孩一樣,他可能從 12 歲就開始跟隨父親學習木工。克勞斯·伊斯勒(Klaus Issler)教授說,這意味著他可能在父親的木工鋪工作了 18 年,「完成各種項目,處理財務——談判報價、採購物資,還要貼補家用」。
當然,耶穌並沒有因此就把他所從事的營利性工作看得比公共部門或非營利部門「更重要」。事實上,他承認政府的合法性(太 22:20-22;參見《路加福音》19:2-10),在公開傳道時也接受私人捐贈,就像許多牧師一樣(路 8:3)。無論做什麼,他的使命始終如一——通過服務他的子民來完成天父的旨意。彼得不理解這種自我奉獻之愛的榮耀,他對耶穌說:「你永不可洗我的腳!」但耶穌告訴他:「我若不洗你,你就與我無分了。」(約 13:8)與其他君王不同,耶穌來是要服侍人,而不是被人服侍。
這些等級劃分之所以是錯誤的,不是因爲它強調了我們之間的差異。實際上,我們角色不同,呼召也不同,這恰恰體現出神的美好之工,我們應該爲此歡欣鼓舞。正如保羅寫給哥林多人的:「但如今,神隨自己的意思把肢體俱各安排在身上了。若都是一個肢體,身子在哪裡呢?但如今肢體是多的,身子卻是一個。」(林前 12:18-20)
問題在於,我們的等級意識來自於根深蒂固的敵意、嫉妒和驕傲。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說,我們天生好鬥,這是因爲人「對小區別的自戀」。墮落的我們總是相互比較,在心裡互相爭鬥,試圖讓自己與眾不同,給自己的選擇,自己的職業貼金。
既然我們的問題不是差異,而是敵意,那麼解決方案就不是追求一致,而是捨己的愛。米羅斯拉夫·沃爾夫(Miroslav Volf)在《排斥與擁抱》(Exclusion and Embrace)中寫道:
十字架代表著一人爲眾人捨己。這裡的合一不是指用「神聖的暴力」來消除人與人之間的不同,而是指基督用捨己的愛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敵意。從保羅的角度來看,隔斷我們的牆不是「區別」,而是敵意(弗 2:14)。因此,解決方案不是大家都變得一樣。無論是把一個意志強加於眾人之上,還是用一個法則來統治眾人,都無法消除敵意。「治死」敵意只能通過捨己。和平是「藉著十字架」和「靠著耶穌的寶血」才可以獲得(弗 2:13-17)。
十字架對我們越寶貴,我們就越不會覺得要抬高自己的工作,凌駕於他人之上。因爲十字架彰顯了神子的謙卑,他順服天父的旨意——存心順服,以至於死(腓 2:8)。耶穌並沒有因爲自己不是做最後決定的人,就認爲自己的工作「不那麼重要」(腓 2:6-7)。相反,他把自己獻給了父,正如父把自己獻給子一樣(約 17:1-26)。
同樣,基督徒的合一不是指大家都有同一份呼召,而是指我們在愛裡來慶祝我們的差異。正如耶穌在爲門徒洗腳時所說:「我是你們的主,你們的夫子,尚且洗你們的腳,你們也當彼此洗腳。我給你們作了榜樣,叫你們照著我向你們所作的去作。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僕人不能大於主人。」(約13:14-16)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My Work Is More Important than Yours,』 So We All S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