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是一個正在摧毀自己人生和事工的牧師,而我那時候並沒有察覺。我很想說我的牧養經驗獨一無二,不過,很不幸,隨著我到世界各地數以百計的教會分享,我發現原來不是。當然,細節是獨特的,但我在很多牧者身上看到同樣的割裂,就是人前所呈現的與在人後的表現不相稱。我聽過太多故事,包含著無數的認罪,使我爲我們這世代的牧養文化狀態而憂傷。因著自己急切關注這個問題,加上對轉化的恩典有認識和親身經歷,我便動筆寫這篇文章。
我的生命中有三個根本的主題,而我在曾與我談話的不少牧者身上,也能發現這三個主題。我會在本文和下週的文章中探討這些主題。研究這些主題,有助我們察驗牧養文化中,有哪些地方可能未達聖經的標準,也讓我們反思牧養事奉中有什麼寄生或者滋長的試探。
我常常這樣說:「在你生命中,沒有一個人比你自己更有影響力,因爲沒有人對你說的話會比你對自己說得多。」 不論你有沒有察覺,你已經與自己在沒完沒了地對話。你對自己說的話也影響著你生活的方式。你不斷對自己說話,談到身分、屬靈、能力、情緒、心理、性格等等。你不時對自己傳講某種福音。你會對自己傳講質疑你的義、權力和智慧的反福音,或者對自己傳講有深切屬靈需要和充足恩典的真福音。你會對自己傳講孤單和無能的反福音,或者對自己傳講關於永在的神同在、供應和充滿大能的真福音。
這個對話的重點是你怎樣評價自己的身份。我們常常會給自己某種身份。身份有兩個地方可以找到,可以向上找,即是從我在基督裡是誰去找到。或者是向左右找,從日常生活中的境況、經驗和關係中找到。這在每個人身上都適用,但我深信牧者特別容易受試探,向左右找他們的身分。
這也是爲什麼我公開的事工和私人生活出現重大割裂的原因之一。事工成爲了我的身份。我沒有把自己視爲神的兒女,每天需要祂的恩典,自己正在成聖的路上,仍然與罪搏鬥,仍然需要基督的身體,又蒙召作牧養的事工。不,我把自己視爲牧者,僅此而已。牧者這個職分變得比得到教會承認的呼召和恩賜更大了。牧者職分界定了我。
請讓我解釋一下一些屬靈的轉變。我當時看不見,也不明白,在某方面,我的信仰不再是一段關係。我知道神是我的父親,我是祂的兒子,但在現實生活中,事情就不太一樣。我的信仰變成了一個專業的呼召,成爲了我的職業。牧師這個職位,影響了我與神互動的方式,建立了我的關係。我即將大難臨頭,如果不是忿怒,另一件事也會把我的絕境揭露出來。
牧者的苦毒和難以相處,家庭關係一塌糊塗,與同工和信徒領袖之間水火不容,還有隱藏未承認的罪,毫不令我驚訝。我們已經習慣爲自己定下低於聖經的標準,沒有急切地尋求神,所以我們對別人的事工和聖靈的責備不再那麼開放。這抽走了我們與神關係中的屬靈部分。對一個自以爲已經得道的人來說,真誠和從心而發的敬拜並不容易。一個每天急切需要主耶穌基督臨在和恩典的人,比任何人更加珍惜這兩者。
我知道我並不孤獨。很多牧者都有些屬靈上不良的習慣。他們滿足於一個不存在的靈修生命,經常只顧預備,卻沒有實踐。他們不介意不與教會弟兄姊妹相交,而且生活得比他們好。他們很快就去服侍人,卻不太願意接受別人服侍。他們早就不再認真地檢視自己,所以一般不太接受出於愛心的批評。他們又常常把牧者這獨特的身份帶回家,使他們在家人面前毫不謙卑和忍耐。
在你發現自己急切需要的是向人傳講的真理時,就是你最仁愛、忍耐、恩慈和殷勤的時候。在你發現你牧養的人像你,而不是不像你的時候,就是你最謙卑和溫柔的時候。如果你把自己擺在一個高位,使你以爲自己已經得道了,就很容易變得武斷和缺乏忍耐。
我曾經聽過一位牧者無意地把這問題說了出來。我和我的兄弟泰德正參與一個有關基督徒生活的大型會議,聆聽一位知名牧者講論家庭崇拜。他分享見證,講述一些信仰偉人對個人和家庭崇拜何等熱心、有紀律和委身。他用驚人的言辭描述他們私下和家庭中的屬靈情況。我覺得全場的人都覺得既札心又洩氣。在大家聽講的時候,我感受到他們那個負擔的重量。我對自己說:「用恩典安慰我們吧,用恩典安慰我們吧」,但恩典沒有出現。
在回去酒店的路上,泰德和我跟講員同坐一車,有另一位牧者負責駕駛。那位駕駛的牧者明顯有感動,問了講員一條極好的問題:「如果你的會眾中有個人前來對你說:『牧師,我知道我應該與家人一起靈修,但家中實在太混亂,我好不容易才起床,餵飽孩子,送他們上學,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有時間做靈修。』你會對這個人說什麼?」 (以下的回應並非杜撰,也沒有作任何修改) 講員回答說「我會對他說:『我是個牧師,我要負責的人比你多得多。如果我都能夠每天做家庭崇拜,你也應該可以。』」 他完全沒有體會那個人的掙扎,沒有施予恩典。他毫不憐憫和諒解,把教條更加強硬地拋出來。
聽到他的回答後,我很生氣,直到我記起,其實我自己也不斷做同樣的事。在家裡,我很容易很武斷地下定論,太吝嗇施予恩典。牧者這個獨特的身分不但影響了我與他人的關係,也摧毀我跟神的關係。我看不見自己心裡發生的事,自大、難以相處、故步自封,而且過得太安逸。我是牧者,所以不需要其他人需要的東西。
要說清楚,在概念上,在神學上,我會說這一切都是胡言。做牧師是我的呼召,不是我的身份。至高神的兒子才是十架給我的身份。基督身體的一員是我的身份,正在成聖路上的人也是我的身份。罪人,仍然需要救贖、轉化、賦予力量和拯救的恩典,這也是我的身份。
我沒有察覺,我向左右尋找早已在基督裡賜給我的東西,這使我的心、事工和關係中都結了很多壞果子。我容許事工變成了它從來不應該變成的事(我的身份),我竟然指望它給我一些它不能給予的東西(內在的安寧)。
譯:Victor Wong;校:Ang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