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心和對人權的熱情,一直是親生命運動(pro-life movement,或譯反墮胎運動——譯註)蓬勃發展的主要源泉。但如果你問參加反墮胎遊行的人是否真把這兩樣與親生命運動聯繫在一起,我想這樣想的人可能並不會很多。
這並不是因爲普通的基層親生命支持者改變了,在華盛頓特區的「爲生命遊行」(March For Life)活動中,我有機會與堅定的擁護者交談,也訪問了在懷孕資源中心的工作人員,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他們對未出生的孩子付出同樣的愛、激情和熱切的關懷(重要的是,對他們的母親也是如此)。
但最近,我們國內所謂親生命的政治代表並不太鼓舞人心。唐納·川普(Donald Trump)爲自己曾經性侵過女性而吹噓(雖然他否認實際上確實侵犯過女性)。蒂姆·墨菲(Tim Murphy),一位親生命的國會議員,在情婦說她可能懷孕時,敦促她墮胎。來自阿拉巴馬州競選美國參議員的共和黨政治家羅伊·摩爾(Roy Moore)在競選前(一個月前他所敗的選舉)被幾名女性指控性騷擾與騷擾未成年人。
許多支持墮胎權(pro-choice)的倡導者在觀察到這種模式後,於墮胎辯論中佔據了道德制高點。 雖然我們關於墮胎的談話應該考慮到未出生孩子的人性和權利,但是支持墮胎權的倡導者反而把談話完全轉向了女性的選擇和權利問題——甚至是上演《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一部反映極端男權主義危害的美劇——譯註)以抗議和加強他們的論點。他們指著川普,墨菲和摩爾告訴美國人民:「看?這些男人從未真正關心未出生的孩子。他們關心的是剝奪女人的聲音和選擇。」
我曾擔心,如果這些趨勢持續發展下去,許多美國人——特別是搖擺不定的選民及年輕人 ——可能會轉離親生命運動。但也許有一種方法可避免這事。
許多親生命支持者將自己與十九世紀的廢奴主義者比較。對他們來說,這兩個議題都與人的尊嚴及生活的權利、自由、和人類繁榮密切相關。兩者都曾是不受歡迎又有爭議的運動,兩者都經歷了道德辯論和有經濟方面的考量。但如果要獲得支持親生命運動的更好理由,或許沒有比威廉·威伯福斯和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的英國廢奴主義者更好的例子。關於這個話題,有一本有用的著作是埃里克·梅塔克斯(Eric Metaxas)所寫的暢銷傳記《奇異恩典:威廉·威伯福斯和他結束奴隸制的壯舉》( Amazing Grace: William Wilberforce and the Heroic Campaign to End Slavery.)。
在威伯福斯所生活的英格蘭,奴隸制是一種公認的做法; 雖然很多人認爲這是錯的,大多數人卻願意對這項貿易視而不見,或宣稱它是英聯邦的「必要之惡」。 很少有人會以威伯福斯及他同伴所持有的憤怒或熱情提出對奴隸制的質疑。
那麼,威伯福斯和廢奴主義者怎能在有生之年成功禁止奴隸販運,並最終禁止奴隸制呢?是何等大的毅力讓一整個帝國轉爲反對奴隸制?奴隸販子畢竟在社會裡是富有又具影響力的成員; 保持這項貿易對許多議員都有利益。建立在這可惡的作法上的工商業規模龐大且具有影響力,而其擁護者強烈抗議威伯福斯的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威伯福斯及盟友在面對強大而有影響力的消極被動或對抗時並不滿足於推進政治議程。他們把重點放在原本允許奴隸制存在的文化、社會、和意識形態方面——廢奴主義者確實熱情地把自己轉向了公眾意識、文化事業、和草根運動。
在威伯福斯向議會請願廢除奴隸貿易前,他的同袍們已經開始在英國人民的心靈和思想上動工。他們知道這是戰鬥必須開始的地方。
在那個時代,威廉·克拉克森(William Clarkson)以調查記者的身份寫了關於奴隸制的報導。他揭露了中央航路(Middle Passage,即向新大陸販賣非洲奴隸的時代的橫渡大西洋旅程——譯註)的恐怖事實,詳細說明了在奴隸船上發生的囚禁、折磨、虐待和殘忍,他記錄了船上水手和奴隸的死亡率。他講述了目睹這系統醜惡之處的奴隸,水手和船長的第一手資料。後來悔改成爲英國聖公會牧師及著名讚美詩《奇異恩典》作者的前奴隸船長約翰·牛頓,寫了一本關於奴隸貿易和他自己工作的小冊子「令我內心顫抖的行業」(In a Business at which My Heart Now Shudders)
廢奴主義者有力地使用了藝術和音樂。約西亞·韋奇伍德(Josiah Wedgewood)的反奴隸制小品(「我豈不是人類和弟兄嗎?」)被製成了胸針和別針。英國各地都張貼了陳述奴隸船上使用可怕的、不人道的「存儲」系統的海報。威廉·考珀(William Cowper)和塞繆爾·泰勒·科勒里奇(Samuel Taylor Coleridge)都爲廢奴事業寫了詩歌,考珀的詩歌還配上了音樂。漢娜莫(Hannah More)等著名劇作家都加入了廢奴運動並建立了民眾支持。而對印度西部生產蔗糖的抵制則觸動了奴隸貿易商的金庫。
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威伯福斯和盟友在議會裡嘗試廢除奴隸貿易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他們一邊努力把公眾與文化支持轉向他們,也一邊慢慢地試圖推動政治的輪軸:一年、一次、一項法案。但這項工作既不容易也不迅速。二十年來,威伯福斯一直在向議會呈上廢除奴隸貿易的提案,而該法案花了二十年才通過,然後又耗費了二十六年的時間完全廢除整個奴隸制。儘管如此,這四十六年仍然改變了整個國家的品格及道德指南針。廢奴主義者的成就是極爲偉大的。
有幾項個人品格特徵可能幫助了威伯福斯及其政治盟友。首先,他們都是極度善良又富有同情心的人。威伯福斯的政治正直總是帶著溫和與魅力,在一個蔑視敬業基督徒自命清高的世界裡,威伯福斯的振奮及魅力吸引人們嚮往他的事業及信仰。
讀到關於克拉朋聯盟(威伯福斯所屬的基督徒和廢奴主義者的團體)的書籍時,我們便會發掘出一群忠誠的文化變革者:在私下及公共層面上都認真對待他們信仰的基督徒。
克拉朋聯盟的成員不僅爲廢奴主義而鬥爭:他們也擁護刑法改革、福利改革以及對動物的人道待遇。他們在英國陸軍和海軍中打擊兒童賣淫、童工及虐待行爲。威伯福斯抨擊英國東印度公司虐待印度人的行爲,並試圖讓公眾認識(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殺害女嬰及迫使寡婦殉夫(寡婦會被扔在正燃燒著的丈夫葬禮柴堆上)這些作法的認識。他爭取取締公開絞刑及以活的動物作爲誘餌。威伯福斯到生命的盡頭時已將他(大量的)財富捐贈到各種慈善事業上。他是作爲一個窮光蛋去世的。
親生命運動若興起這樣的領袖,將會發生什麼?
若有優秀的領袖,親生命運動將能組織那些在各種政治領域層面關心墮胎的人。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顯示大約十分之三的民主黨員認爲墮胎在所有或大多數情況下都應該是非法的。福克斯新聞(Fox News)2016年的民意調查顯示這個數字爲百分之二十七。無論是非裔美國人還是拉美裔美國人(都是核心民主黨選區)都不是明確的墮胎權主張者:百分之三十五的黑人及百分之四十九的拉美裔人認爲墮胎在大多數情況下應該是非法的。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美國人認爲墮胎應該在懷孕二十週後被禁止。
這些數字絕不表示大部分美國人要完全取締墮胎。但數字確實表明許多人對墮胎持有疑慮。2010年皮尤論壇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大約一半的女性認爲墮胎在道德上是錯的,而百分之十二的女性認爲墮胎的對錯是含糊的,「要取決於具體情況」。
儘管有這些公共的猶豫不決(以及共和黨對白宮及國會的控制),國會去年卻無法撤回對計劃生育(Planned Parenthood)的資助,這讓我們國家離取締墮胎這一步還差得很遠。這失敗表明親生命運動可能沒有它所需要的領導者,它也表明親生命運動在文化和基層的領域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改變民意意味著提高意識。這意味著親生命支持者需要成爲優秀的講故事者。LiveAction與醫療進步中心(Centre For Medical Progress)針對計劃生育引用調查性報導所講述的故事(Planned Parenthood),並試圖針對計劃生育背後許多非法或可疑的活動。但很少有其他組織定期透過講述故事或發表媒體文章來調查墮胎帶來的問題。幾年前,當克米特•戈斯內爾(Kermit Gosnell)的事件(一個墮胎黑診所,見2018年影片《戈斯內爾:美國連環殺手》——譯註)爆發時,許多主流媒體都忽視了它,直到告密者強迫他們關注這事。
親生命運動支持者也需要是思想周到的藝術家。詩歌在今日並不如威伯福斯年代那樣受歡,我們也不再戴胸針了。但音樂家、運動員及演員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如今,我們有博主、Instagram及YouTube明星。我們可使用的平台潛力隨著時間正在擴大,而不是縮小。我們在這個議題上所看到的藝術品——例如2006年推出的屢獲殊榮的電影《貝拉》——對於親生命事業產生了積極的影響。我們需要更多類似的藝術品。
最後,親生命運動支持者需要是富有同情心的倡導者。選擇墮胎的婦女幾乎有一半是生活在聯邦貧困線以下的——而許多人引用經濟貧乏爲墮胎的主要原因。要了解這種壓力,並幫助解決它,這應該成爲促進生命事業的一個組成部分——不僅在政治層面,也要在文化和基層方面。它應該是支持親生命運動的自然延伸,就是決心爲我們中間最弱勢群體而戰。威伯福斯與貧困及動物虐待鬥爭,並不是爲了讓他的反奴隸運動顯得更酷或更具吸引力,而是因爲他決心打擊各種形式的壓迫、不義與痛苦。
許多在十一月份選舉中投選羅伊·摩爾的人告訴我,投選親生命運動就如投選反奴隸制一樣,不宜等待。他們不管船隻多麼軟弱或有問題,都決心推動政治鬥爭。
但當我考慮我們所居住的國家及我們周圍的文化時,我考慮到例如「#呼喊你的墮胎」(#ShoutYourAbortion)活動和計劃生育(Planned Parenthood)名人集會等,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我們希望親生命運動像廢奴運動一樣,我們就得需要像威伯福斯這樣的領袖,這種領袖不是僅僅淺薄地裝腔作勢,而是要將正直延伸進他們生活中每個方面裡。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黨派政治家,我們還需要溫柔的文化戰士及人道主義者、優秀的演講家及藝術家。因爲親生命支持者如果沒有先贏得心靈和思想,是不會贏得選票的,這需要他們證明自己是國家的良心。
譯:沈昀熹;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The Pro-Life Movement Needs More Wilberfor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