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代人(千禧一代)的標誌性時刻之一是2011年的佔領華爾街運動。這場運動由一代人對機構的憤世嫉俗和對不平等及正義的關注所引發,表達了一種日益增長的感覺,即需要燒燬什麼東西,比如富人、1%的特權階層,或者整個金融系統。我們並不清楚需要用什麼來取代當前的系統,只知道它是腐敗的,需要被焚燬。
這體現了我們對體制和機構的總體姿態。焦土是我們的政策,原子化的個人——擺脫了體制的束縛——是我們的目標。體制帶來問題,這些問題不是體制的bug,而是體制的本質。
十二年前「佔領華爾街」運動表現出來的形式是對財富、名利、特權和權力的憤怒。但在一個令人驚訝的轉折中,今天最新的反體制英雄反而擁有所有這些東西。
這位英雄、拿著接力火炬的人是誰?一個白人男子,一位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家族的成員,出生在巨大的財富中。他就是哈里王子(Prince Harry)、蘇塞克斯公爵(Duke of Sussex)。
哈里的自傳《備胎》(Spare)有望打破所有非虛構類圖書的銷售記錄。該書首日銷量超過143萬冊,超越了之前的記錄保持者——巴拉克-奧巴馬總統的2020年回憶錄《應許之地》(A Promised Land),後者在發行日售出88.7萬冊。
這兩本書之間差異非凡。奧巴馬的回憶錄有一個充滿盼望的基調,並試圖爲未來提供一個積極的願景。然而,哈里的自傳是皇室版的《佔領華爾街》。我對他深表同情:他很小就失去了母親,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下,被家人嘲笑爲「備胎」,被狗仔隊追著跑,被小報可怕地歪曲,在阿富汗作戰期間還受到媒體威脅。
雖然我發現他最近決定將他的家庭推到公眾面前,他的決定包括了接受奧普拉(Oprah Winfrey)的採訪、參與網飛(Netflix)的專題片、出自傳和在Spotify開播客。這些都有點令人困惑,因爲他自稱討厭名聲,我想這可能是爲了澄清事實。我想知道,在什麼時候他能夠徹底澄清自己,從而使他有理由(盡可能多地)遠離公共生活和遠離他強烈鄙視的媒體。但這是一個未來的問題。
目前,更重要的是要問,一個體現了我們這一代人所追求那麼多東西的人是如何成爲這麼多人的英雄的。
通過將哈里王子與他已故的祖母伊麗莎白二世女王相比較,答案就出來了。在1953年的加冕演說中,女王對國民說:「我真誠地承諾爲你們服務,就像你們中許多人承諾爲我服務一樣。在我的一生中,我將全心全意地努力,不辜負你們的信任。」
她接著描述了她的「責任」,即通過借鑑「一千多年來的輝煌傳統和歷史」,包括她的信仰、英國的「社會和政治思想」,以及「言論自由和對少數民族權利的尊重,以及對思想和言論廣泛寬容的激勵 」來行使她的女王角色。
她是以一個致力於壓制自己的個性和自我表達的女性這一身份說話的,這樣她就可以盡職盡責地承擔起一個外加給她的角色:女王。她在演說的最後呼籲她的臣民珍惜和實踐那些古老的傳統,這樣他們也可以在社會中活出自己的角色。
對伊麗莎白來說,傳統是一個跳板,而不是一個要被推翻的塑像。社會是一個由相互關聯的角色和責任組成的網絡,而不是一個自我表現的原子化個人集合。社會秩序是生長健康果實的棚架,而不是馴化我們內心野性的籠子。
伊麗莎白體現了我們這一代人想要推倒的理想。因此,也許屬於我們這一代人的皇室成員這樣做並不奇怪。
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小報有時被證明是正確的——不是在細節上,而是在事情的整體形態上,比如關於哈里的「頑皮」生活。正如哈里的自傳所詳述的那樣,他酗酒、涉足毒品、欺負保鏢、穿納粹服裝、對一個巴基斯坦朋友使用種族污辱詞彙、性濫交……但他認爲,他的這種不良行爲不應該受到指責,體制才該受到指責。
在哈里的筆下,他是一個受害者,被一個腐敗的皇室家庭關在籠子裡,阻止他處理母親死亡的創傷,從而迫使他做他單純的內心不會做的事。他把外部強加的身份寫成一個無休止的死亡循環,結論是:「每一個新的身份都佔據了自我的寶座,但卻把我們帶離了最初的自我,也許是我們的核心自我——童真」他把承擔社會角色和責任比作從金錠上刮下金子,直到沒有留下任何真實的東西。因此,要抽身脫離體制,否則它們會把你剝離。
這本自傳不僅是一個敘事,它也是焚燒一切的檄文。除了他的母親和妻子之外,沒有人和事不受到他的指責:他的哥哥和嫂子、他的父親和繼母卡米拉、伊麗莎白女王、宮廷、他的朋友、軍隊、媒體,以及其他。王室,像他遇到的所有其他體制一樣,是「有毒的」。他在王室中沒有角色感,他只是個「備胎」。他不正面談論職責,甚至在寫他的軍事生涯時也是如此:「這裡有一個劇本,而我就是敢於不按劇本走。」
在整本書中,他描述了與動物的相遇,他很羨慕動物,因爲動物不像他那樣被收服和馴化。它們是野生的。書的結尾是一隻蜂鳥獲得自由,而他顯然就是那隻鳥。他通過燒掉自己的籠子解放了自己。
我知道讀到這裡的人們會正確地認爲,英國王室有很深的問題。這樣想是對的,的確如此。但我不是在寫這個。我只是在問一個問題:哈里爲什麼成了一個英雄?答案很簡單:他體現了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在《備胎》中,他沒有爲未來提供一個積極的願景,只有反體制的怒火。
哈里王子的吸引力不僅僅是他的名氣和悲慘的自述,而是他的故事作爲我們故事一種寓言載體:我們都是一個更大的社會劇中的備胎,這個社會劇使我們感覺糟糕,把規則、承諾、糾葛和期望強加給我們。社會試圖「馴服」我們,通過堆積角色和責任在我們頭上,削去每個人核心的純潔、童真的善良。因此,像哈里一樣,我們必須點燃火柴,焚燬這一切,然後毫髮無損地成爲我們真正原生、自我表達的個體。
我擔心我們這一代人將作爲混亂和破壞的一代被記住。即便在基督徒中,拆毀像教會這樣的體制也已經成爲書籍、雜誌、分冊和播客的一個家庭產業。破壞越大,獲得的點擊率就越高——無論是對「第三條道路」的抨擊還是對傳播教會醜聞的迷戀。
問題不在於拆毀本身。有些東西是值得拆毀的。問題是我們沒有像伊麗莎白那樣準備好爲責任而捨己,爲重建一個更好的現實而擔當?
我的禱告是,基督教的千禧一代將看到混亂並不比極權主義的秩序好。當我們這一代的其他人焚燒一切只留下灰燼的時候,我們必須通過建立美善、真實、優秀的地方教會來證明復活的大能。我們必須明白,是的,巴比倫人燒燬了聖殿,這是神的主權讓他們施行正義,但是耶穌也用活石重建了聖殿。
祂呼召我們也這樣做。
扮演一個角色而不成爲明星是一種美。屈從於職責和比自己更偉大的願景也很美——只要這願景是從天而來,並且想要藉著我們付諸實現。
是的,讓我們拆毀需要拆毀的東西。但永遠不要忘記,廢墟會成爲可憐的遺產。讓我們跟隨耶穌的榜樣,而不是哈里王子的榜樣,讓我們成爲這一代拆毀者中的建造者。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Prince Harry's 'Spare' and the Spirit of the 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