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人對我的教牧事工產生了重大影響: 約翰·派博和鐘馬田(Martyn Lloyd-Jones),而他們二位都認爲約拿單·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對他們的服事影響最大。
約翰·派博非常感恩愛德華茲對他的塑造,這一點廣爲人知,甚至還寫成了書。鐘馬田的感恩則不那麼爲人所知。根據鐘馬田的回憶,他在一家二手書店發現了愛德華茲的兩卷作品並收入囊中,後來他說:「可以說我是把這兩本書完全消化了,讀了又讀。當然,它們對我的幫助比其他任何東西都重要。」(《鐘馬田生平》Life of Martyn Lloyd-Jones,125頁)。鐘馬田在二手書店裡與愛德華茲的相遇給他的生活和事奉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因此,可以說我也間接地受教於愛德華茲的門下,他給我直接或間接的幫助是不可估量的。因此,可以想像當我得知他擁有一兩個奴隸時會有多麼驚訝(《愛德華茲傳》Jonathan Edwards: A Life,255頁)。這感覺類似於我在南達科他州結冰公路上學開車時的情況。很容易出現要麼反應不足、要麼反應過度的情況,最後都會令自己落入這樣或那樣的困境。
愛德華茲是很多人心中的「神學英雄」,因此我有一些想法,幫助我們在歷史高速公路上遇到結冰的情形時避免滑到溝裡。
當一個人的反應不足時,第一道溝就會讓你難以避免。我將更多闡述這道溝的危險,因爲我相信在改革宗的圈子裡,人們往往在這個問題上反應不足而不是反應過度。
當我們得知愛德華茲蓄奴時,有三種主要的反應不足:
第一,忽視。
有些人希望忽視這一顯而易見的問題,但冰山就在那裡。轉移話題或視而不見沒有好處。這樣的反應不誠實。我們不應該僅僅因爲某個事實不受歡迎而假裝看不到。如果我們忽視了這個令人不安的事實,那麼我們還會忽略哪些事情呢?
第二,通過最大化其他地方的積極影響來最小化負面問題。
如果忽視不起作用,人們可能會試圖通過提請注意這個「英雄」所做的其他好事來消弱負面影響。這種反應基本上轉移視線,把我們的目光從蓄奴問題上移開,轉向愛德華茲令人難以置信的講道大能、作品精神和對大復興的積極作用。
第三,通過使問題「可以理解」而使其影響最小化。
如果轉移視線不起作用,人們可能會試圖通過爲愛德華茲的行爲辯解來減少他支持奴隸制的負面影響。有些人認爲,他只是一個「屬於他那個時代的人」:奴隸制是如此普遍,經濟如此依賴於奴隸制,所以愛德華茲對奴隸制的支持,儘管可能得不到同情,但完全可以理解。
我認爲這種反應的問題有兩個方面。首先,爲不公正行爲開脫或輕描淡寫不是一種敬畏神的態度,我們不應當爲傷害他人、奴役他人這類神所厭惡的事情開脫。我們必須操練對神的忠心、毫不退縮地說出蓄奴是什麼類型的邪惡,讓人們充分感受到它的恐怖。我不想把奴隸制說得如此「可以理解」,這讓我們更傾向於接受一個罪惡,而不是爲罪惡感到遺憾。奴隸制使神蒙羞,使按祂形像被造的人失去尊嚴。把人類同胞當作財產來看待和對待,這貶低了「神的形像」這個詞的內在價值。
其次,藉著把愛德華茲與同時代的人進行比較來爲他支持奴隸制開脫根本行不通。這種說法是自欺欺人。在他的時代,確實有許多人支持奴隸制,但也確實有其他人激烈地反對奴隸制。
在這一個問題上我們也可能反應過度,認爲愛德華茲的蓄奴讓他的其他觀點和貢獻都不值一提,這是一種過度糾正。這種反應在改革宗圈子裡很罕見,但它仍然是一道溝,因此我們應該對它保持警惕。因爲蓄奴而徹底否定和抵制愛德華茲,這種做法實際上是把愛德華茲的神學貢獻鎖起來、把鑰匙扔掉。如果像派博和鐘馬田這樣的人沒能讀到愛德華茲的作品,我們的情況會更糟,而不是更好。
堅持走正道和窄路的唯一方法是實踐這個聖經原則:「惡,要厭惡;善,要親近。」(羅12:9)那麼,在愛德華茲的遺產中,「厭惡惡」意味著什麼呢?
應該指出,「厭惡」遠超「知道」。我們絕不能僅僅停留在意識到愛德華茲擁有奴隸這一歷史事實上,我們應該憎惡它。這種憎惡是一種強烈的情感反應,與所涉及邪惡的性質相稱。畢竟,沒有憎惡的「知道」會滋生冷漠。當我們讀到愛德華茲擁有奴隸時,我們的道德和良心是否會正常運作?讓我告訴你這個事實令我個人感到痛苦的時刻是怎樣的。
那時我還是一個年輕的神學生,我從書上得知愛德華茲有時會一天學習13個小時。我幾乎把這一信息奉爲至寶。後來我還讀到,有時當他處於學習的良好狀態時,他會跳過與家人的晚餐,繼續學習。這個想法對剛剛結婚的弟兄來說非常危險。我不知道該不該效法,所以我和一些學生問約翰·派博我們是否應該效法愛德華茲。派博牧師告訴我們,我們不應該複製這種模式,因爲我們不一定有莎拉·愛德華茲這樣的妻子。她是一個傑出的母親,這使得愛德華茲在家務上不用那麼操心,因爲她可以挑起大梁。
我後來知道愛德華茲還擁有奴隸,但我仍然沒有把蓄奴和13個小時一天的學習聯繫起來,直到我在密西西比州的納奇茲(Natchez, Mississippi)看了一出話劇。該劇描述了納奇茲的輝煌時期,當時它是美國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人們過著聚會和野餐的休閒生活。但沒有人提到他們的財富和休閒是建立在奴隸傷痕累累的背上。我當時爲此感到憤怒。我彷彿能感覺到不公正的熱量從我的腳趾開始,一直上升到我的心臟。
然後我意識到一個苦澀的事實:由於奴隸的存在,納奇茲的人們有很多休閒時間。愛德華茲也因此享有大量的學習時間,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的一個或多個奴隸(她們的名字是維納斯和利亞)。突然間,愛德華茲的大量學習和寫作時間居然是因爲奴隸制,這一事實開始令我感到噁心。我把一些我應該爲之嘆息的東西當作了偶像。這讓我爲之憂愁、禱告和向神認罪。
我們應該如何評價愛德華茲?奴隸制只是一個他的盲點嗎?還是對罪惡的東西視而不見是一個更糟糕的問題?有一個證據似乎表明是後者。學者們最近發現了一份愛德華茲寫的文件,支持一位牧師擁有奴隸的權利。他對奴隸制的整體辯護依賴於這樣的論據:(1)舊約明確允許奴隸制,(2)新約沒有廢除奴隸制,(3)聖經不會自相矛盾。愛德華茲對奴隸制的支持並不像其他蓄奴者那麼直接,他認爲非洲奴隸貿易不合理,因爲「歐洲國家沒有權利從非洲那裡偷東西」(《愛德華茲傳》,257頁)。人們應該閱讀喬治·馬斯登所著傳記中的整個討論,以了解愛德華茲對奴隸制支持的所有細節,但在最後,愛德華茲的總體觀點仍然是支持奴隸制的。(《愛德華茲傳》,255-58頁)。
所以我們不應該反應不足,忽視奴隸制對愛德華茲的影響。我們也不應該反應過度,把他的神學扔到歷史的廢墟上。愛德華茲擁有奴隸的事實使他的精神更加複雜,但我不認爲它完全否定了這種精神。我們必須實踐明智的辨別力,「惡,要厭惡;善,要親近。」
我們不能作爲只對古代感興趣的神學家來參與神學研究。愛德華茲的複雜性對我們來說是一個警世的故事。愛德華茲比讀這篇文章的任何人都有更強的智力,他是一個系統神學家。他能比其他人更好地把神學的各個要素聯繫起來。如果他能屈服於如此明顯、可悲的壓迫和不公正以及神學上的僞善,那麼我們就應該受到鞭策,進行更好的自我反省。我們的盲點在哪裡?或者我們在哪裡故意對我們根本不敢處理的事情視而不見?
我最後的請求是,我們不要認爲這種虛僞對我們來說不可能發生。蒙恩的罪人在這一生中無法達到超越虛僞可能性的完全。加拉太書第2章讓我們看到使徒彼得和巴拿巴如何被帶入歧途,犯了虛僞的罪,以至於保羅需要指出和糾正他們(加2:11-14)。如果彼得、巴拿巴和愛德華茲都需要被糾正,我們應該謙卑地歡迎歷史和聖經的警告。我們應該熱切地向神求恩典,看看我們的行爲在哪裡沒有與福音的真理同步(加2:14)。當我們在過去的教訓和現在的生活之間徘徊時,我們應該尋求恩典,使我們在厭惡邪惡、親近良善的能力上得到成長(羅12:9)。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Jonathan Edwards and His Support of Slavery: A La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