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拜登總統在白宮宣佈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在與我們的盟友、合作伙伴……與國會和副總統,以及與阿富汗總統阿什拉夫·加尼和世界上許多其他人密切磋商後,我得出結論,現在是一個時機結束美國持續時間最長的戰爭了。現在是美國軍隊回家的時候了,」他說。「美國將在今年5月1日開始從阿富汗撤退。我們不會匆匆忙忙地撤離。我們將負責任地、深思熟慮地、安全地做到這一點——我們將與我們的盟友和夥伴進行充分協商。」
在那個時候,沒有一個對阿富汗有所了解的人會認爲它能夠抵禦塔利班的攻擊。自2004年以來,雖然美國投入了大量資源支持和幫助阿富汗政府,但它仍然搖搖欲墜,一點都沒有長進,也沒有減少腐敗。
與此同時,塔利班似乎從未放棄過。這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組織在2001年曾因美國進入阿富汗而遭到打壓,此後一直在發動持續的叛亂。每年冬天來臨的時候,他們會向南撤退到巴基斯坦邊境,在那裡得到休息和重組。當天氣變暖時,他們會出現在阿富汗並建立政權,主要控制區域是該國南部的農村地區。
美國情報部門最初估計,阿富汗政府靠自己的力量可以維持兩年左右。但是我們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在8月短短10天內,美國還沒有離開阿富汗,塔利班就已經橫掃了每一個省會城市,包括喀布爾。他們推進得如此之快,甚至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成千上萬的阿富汗人開始逃跑——特別是那些擔心塔利班會報復和威脅自己生命的人:前政府僱員,那些曾與美國人合作的人,還有基督徒。
阿富汗基督徒的數量非常耐人尋味。哪怕是在共和國政府統治下,改變信仰也是非法的,但基督徒的數量一直在穩步增長,從2013年的約2000人增加到2021年的約10000人。
這麼多人是如何聽到耶穌的呢?由於每個人都只能暗暗地信主,他們是如何取得相互聯繫的呢?他們到底是如何離開這個國家的呢?
爲了能聽到這樣的故事,我不得不飛越半個地球,但不是去阿富汗。我降落在迪拜,這個阿拉伯聯合酋長國(UAE)最大的城市。從許多方面來看,阿聯酋都是中東和西方之間的一座橋樑。雖然理論上是一個穆斯林國家,但阿聯酋政府並不壓制非本土信仰。而且,由於這個石油資源豐富的國家充滿了來此工作的外國人——實際上,10個人中有9人來自其他地方——這意味著阿聯酋擁有相當的宗教自由。
這一現實對這個故事至關重要,實際上這個故事開始於迪拜往東北方向開車幾個小時的地方——阿富汗,這個國家今年取代了朝鮮,成爲地球上基督徒受逼迫最嚴重國家名單的榜首。
「我出生在阿富汗,」盧克·安瓦里(Luke Anwari)告訴我。(我一直在保護當事人這件事上非常謹慎小心,但是本文所使用的人名和地名獲得了許可使用真實信息) 我和盧克坐在他在迪拜的公寓裡,他和他的妻子及四個女兒住在這裡。「我們原本生活在共產主義政府下,然後當我四年級的時候聖戰者來了,當我七年級的時候,塔利班來了。在我十年級的時候,911事件後的新民主政府來了,所以我讀書期間就經歷了四個政權。」
盧克生於1987年,這是一個相當不穩定的國家,每隔幾年政府就會換屆。這意味著盧克不得不經常換校服、教科書,甚至是某個單詞的定義。例如,在蘇聯統治下,共產主義意味著「正義」;在他們離開後,「共產主義」意味著「異教徒」。塔利班接管後,盧克不得不開始戴著頭巾上學,並增加了很多關於古蘭經的課程。
當一個政權試圖推翻另一個政權時,就會發生戰鬥和暴力。
盧克說:「戰鬥人員進來,他們的敵人就會轟炸城市。我們的學校在機場對面。所以進攻者經常炮擊機場。因此我們的教室沒有窗戶,窗上什麼都沒有,因爲所有的玻璃都被炸碎了,這都是爆炸和爆炸帶來的氣浪導致的。」
早在小學時,盧克就知道如何躲避即將到來的炮擊——你可以躲在承重牆或柱子附近,希望它能爲你擋住坍塌的屋頂或牆壁。或者更好的選擇是跑到外面的溝渠裡,那裡沒有建築物會落在你身上。
盧克上初中的時候,塔利班佔領了阿富汗。人們很害怕塔利班,因爲他們總是先向人群開槍,再說自己想說的話,不過他們很重視宗教,在這一點上盧克和他們一樣。
他說:「我對宗教非常熱衷,我非常想要更多認識安拉、與安拉溝通、學習禱告和禁食……這些我都想要學習。我在八年級、九年級和十年級時正好是塔利班控制的時期。我們必須要上宗教學校,這是一所教授文化知識的普通學校,但當然它也花一半的時間講伊斯蘭教義。除此以外,我們還會去清真寺接受宗教教育,我在那裡背誦《古蘭經》,讀古蘭經的釋經書。」
盧克在九年級時,一位來自本·拉登陣營的宣講者來到他的學校。他足足講了三個小時:美國會如何入侵、如何準備向異教徒發起聖戰,以及奧薩馬·本·拉登爲何是一個需要穆斯林世界保護的兄弟。
最後,他做了一個呼召:願意爲聖戰獻身的人,現在就站出來。
盧克受到了極大的感動,他站了出來。他確實想把自己的生命獻給真主。他得到了一個黑色的頭巾包在頭上,大家都爲他鼓起掌來。但後來當他告訴父親自己在學校所做的事時,他的父親爆發了,在家裡追著他打。他要求盧克馬上回學校把名字從名單上去掉。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過著暴徒般的生活。
如果盧克的名字真的在名單上,他要劃掉幾乎不可能。但盧克是校長的親戚,他打一開始就沒有把盧克列入志願者名單。「嘿,」他告訴盧克,「不要再做那種愚蠢的決定了。」
幾個月後,基地組織的恐怖分子劫持客機撞毀了紐約世貿大廈、華盛頓特區的五角大樓,也撞在了賓夕法尼亞州的田野裡。基地組織的本部在阿富汗,憤怒的小布什總統要求塔利班引渡本·拉登,當然塔利班拒絕了,10月初,以美國爲首的多國部隊輕鬆地推翻了塔利班政權。
那年秋天,盧克前往位於喀布爾的醫學院學習,北約和美軍正在那裡試圖建立一個新生的民主國家首都。在這個擁有一百萬人口的省份,他是僅有的12名能夠完成足夠學業的男孩之一。
大約在這個時候,盧克遇到了自己的危機。他在《古蘭經》中讀到真主在西奈山上燃燒的荊棘叢裡與摩西會面。他問他的老師,爲什麼我不能和真主面對面?老師們告訴他:你就當我們沒有聽到你的問題吧,你根本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盧克對此感到困惑,也對自己的禱告感到灰心,這些禱告似乎從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伊斯蘭教開始顯得像一個編造的故事集。由於感到厭倦,盧克離開了宗教。
但對他來說,放棄「上帝」似乎更難。
「我記得我在第一學期學習人體解剖學,」盧克說。「第二學期學習生理學,這涉及到學習(身體)構造和它的工作原理。我記得我們的教授在課堂上是怎麼說的。他說如果你建造一台機器來完成我們身體器官的功能,那會是一台巨大的機器、需要很大的空間、大量的能源和人員來運行它。這讓我感到非常好奇——應該有一個創造我們的神。」
在學校,盧克有機會與一些韓國人成爲朋友。這些韓國朋友的禱告方式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他想,既然他們來自東方,他們大概是佛教徒吧。「我們不是,」他們告訴他。「我們是基督徒。」
更確切地說,他們是長老會基督徒。蘇格蘭和美國長老會宣教士在19世紀末將基督教帶入韓國,並在那裡立即得到了廣泛傳播。韓戰結束後,基督教在韓國繼續蓬勃發展,從1950年到1970年,韓國基督徒增加了兩倍多。到21世紀初當盧克在醫學院讀書時,韓國教會派出的宣教士比除美國以外的其他國家都多。
韓國宣教士並不只在容易的地方服事。他們被趕出巴基斯坦,在也門遭到綁架和殺害,在伊拉克被斬首。當盧克第一次向他的韓國朋友索取聖經時,他們甚至都不敢給他。他們告訴他:「到我們家來吧,你可以在這裡讀它。」於是,每個星期五他都去宣教士的家。他們從讀《約翰福音》開始。盧克無法理解這些話語,但他的心被約翰福音10章10節所吸引:「盜賊來,無非要偷竊,殺害,毀壞;我來了,是要叫羊得生命,並且得的更豐盛。」
在波斯語中,這句話被翻譯爲:「我來了,是要叫羊得永生。」
「當我第一次與我的韓國朋友見面時,我翻到那節經文……然後說,『我有個問題。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盧克說。「這節經文真的很攪擾我,我問他們說,『擁有永生是什麼意思?』他們說,『如果你相信耶穌,你就有永生。』我說,『不會死嗎?』他們說,『不會。』」
「我說,『怎麼不會死?你的父母在哪裡?……看看這些墳墓——上面有十字架。這些人沒有死嗎?』他們說,『他們的身體死了,但靈魂沒有死。』他們接著還說,『如果你相信耶穌,你將獲得永生,這意味著你的靈魂將永遠活著。你將不會經歷地獄,也不會與神分離。』」
盧克對此很感興趣,於是他決定通讀整本聖經。他花了兩年時間讀完了聖經,並且成了一個基督徒。但他不能告訴任何人。有幾次他試圖向朋友們提及一些屬靈的話題,但朋友們都要他閉嘴:不要和我們談這個!這很瘋狂!這很危險!
但他確實告訴了一個人。
盧克還沒有出生就已經和莎拉訂了婚,顯然當時莎拉也還沒有出生。他們的祖父母來自同一個村莊,而且他們的父親是朋友。當他們的母親懷孕時,雙方父親就決定如果性別合適——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他們將用婚姻來鞏固兩個家庭的長期友誼。
莎拉知道如何躲避空襲,也知道親人被火箭彈炸死的悲痛滋味。但與盧克不同的是,她在受教育程度上有很大差距——塔利班掌權的那幾年,她不得不待在家裡,女孩不能上學。
莎拉17歲,與盧克正式訂婚時還在上八年級。他們並不熟悉對方,但在他們的訂婚儀式上,盧克向她坦白了自己是一名基督徒。她不知道那意味什麼,所以她告訴他沒關係。
結婚後,莎拉發現盧克沒有和其他男人一起去清真寺祈禱。於是她問盧克這是怎麼回事,盧克給了她一本兒童聖經。
「我真的很喜歡書中的故事,」她說。「我說,『我喜歡這本故事書。我真的想讀這個。』他說,『好吧。』但他告訴我,『我們必須非常祕密地閱讀。』」
於是他們偷偷一起讀了這本兒童聖經,就在他父母家的臥室裡。在讀完兒童聖經後,他們開始一起讀成人版波斯語聖經。讀聖經對莎拉來說是一個充滿疑問又激發愛心的經歷。她生活在一個穆斯林家庭和文化中,她可以看到盧克和穆斯林的不同。她也能從他的朋友身上看到這樣的不同。
你可以想像,對盧克來說,要尋找基督徒朋友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他所在的省份有近百萬人口,但除了自己他不知道有其他的基督徒。雖然政府受到美國的支持,但這個國家也不允許改變信仰。所以他只能尋找外國人。有一個朋友告訴他,當地有三個吃飯前會先禱告的外國人,他知道自己必須去找到他們。這三個人當時正在執行人道主義任務,並且在醫院工作,作爲放射科醫生的盧克恰好就在那個醫院的X光室工作。
他很害怕告訴他們自己是個基督徒,而當他告訴他們時,他們對於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感到懼怕。他們向他的韓國朋友們覈實,以確保他說的是實話。這些外國弟兄的擔心是有理由的——在過去一年裡,祕密警察告訴人道主義工作者不要再和人們談論耶穌,他們問了很多關於盧克的問題,以至於盧克的老闆告訴他還是辭職的好。
但那時盧克和這些外國人已經建立了友誼,他們一起讀聖經、一起禱告,並向莎拉展示了基督徒之間的愛是什麼樣子的。
這有助於說服她信靠基督。當家人開始問莎拉爲什麼不在清真寺裡祈禱時,她告訴他們她在自己的房間裡祈禱,但她並沒有告訴他們她在向耶穌禱告。
她說:「我真的感到了輕鬆,我從(黑暗)進入了光明。以前的我都在黑暗裡面。」
盧克的朋友們爲他聯繫上了一位來自孟加拉國的基督徒,後者爲他聯繫到了一個宣教機構。他和莎拉於是前往印度接受了幾個月的門徒訓練。他們回來後更加勇敢了。
他說:「我想和別人分享我的信仰,但我不知道怎麼做。所以我學習了宣教,我學習了如何分享信仰。真的,這就像一個完全不同的工作,於是我決定了:這就是我餘生要做的事。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時機再好不過了。2010年,宣教事工在阿富汗剛剛有了一點起色。例如,一個在2005年只有一兩個信徒的城市在2010年有了15個信徒。只要足夠小心,你可以在阿富汗找到基督徒,而且一個小型網絡開始連接起來。
一位新的信徒名叫拉瑪讚(Ramazan)。他成長於一個穆斯林家庭,很早熟,15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記住10章古蘭經,還在清真寺裡講經。他還在閱讀哲學家的作品——例如康德、笛卡爾和薩特。
這些思想家給拉瑪讚出了個難題:如果上帝創造了一切,那麼誰創造了上帝?沒有找到好的答案,這讓拉瑪讚放棄了伊斯蘭教。但他又無法阻止心中對上帝的渴望。他聽說過耶穌,有一次,他碰到了絕望的情況:他開的車沒油了,又離家很遠。於是他向耶穌祈禱求救並重新發動汽車,結果奇蹟般地又開了25公里。於是他告訴耶穌:「我是你的士兵。」
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拉馬讚一直在找一本聖經,最後通過一些美國人找到了。他立即把它帶回家,與他的朋友和家人分享福音。在幾年內,他看到12人接受了基督。
大約在同一時間,一個名叫拉赫馬特(Rahmat)的年輕穆斯林去看望他在印度的兄弟。他們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清真寺的毛拉,但拉赫馬特的哥哥卻告訴他:自己在前往沙特阿拉伯旅途中看「上帝電視」(God TV)並且皈依了基督教。拉赫馬特很生氣,他同時用拳頭和語言攻擊他的哥哥。在他冷靜下來後,他的哥哥告訴他,讓他試著讀一讀《新約》。拉赫馬特是弟弟,他得聽哥哥的,於是他就讀了。當他讀完第二遍後,他就迷上了新約描述的信仰。
拉赫馬特在阿富汗不認識任何基督徒,所以他在國外待了幾年。2010年,當基督教開始引起人們的注意時,他感到了回國的呼召。
問題是,引起人們的注意並不見得就是好事。2010年夏天,一家阿富汗電視台播放了一些基督徒的洗禮儀式,帶來很強烈的社會反響。在兩個城市爆發了數百人的集會反對基督教,一些立法者公開說應該處決那些皈依者。政府也加強了對信徒的搜尋。
8月,有關部門找到了盧克和莎拉。
盧克向我複述了整個故事。先是有一個基督徒朋友向他介紹了一個人,那個人問了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他是否能搞到100本聖經。12個小時後,警察出現了。來了很多警察——來自阿富汗情報部門、檢察部門和反恐部門的50到60名警察。
「他們就這樣突襲了我們的家,」盧克說。「他們說,『我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他們衝進了我的臥室,把我銬在床上。我們的孩子在睡覺。他們用槍指著莎拉,強迫她坐在一個角落裡。」
他們問盧克是否基督徒,他回答說是。他們問他聖經在哪裡,他指給他們看了。當他們把他拖到車外時,他看到鄰居們聚集在一起,聽到他們咒罵他並告訴執法人員他是一個叛教者,這樣他們就可以把他活活燒死。
「這些事情我們都預料到了,」盧克說。「我們知道,當我們被逮捕時,如果人們發現我們是基督徒,他們不會友善對待我們,將會有更嚴重的懲罰。所以我們對他們說的任何話,或者警察說的任何話都不感到驚訝。」
盯著槍管,莎拉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當女兒開始啼哭的時候,和警察一起來的女人爲了確保警察不會單獨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就告訴他們必須離開房間,這樣莎拉才能給孩子餵奶。他們走後,她建議莎拉裝傻:「告訴他們你什麼都不知道。」
莎拉照做了,警察於是放她走了。但是盧克和他的一個基督徒朋友卻被帶到了警察局,然後被帶到了阿富汗情報局,因爲他們的罪行——挑起宗教紛爭——是對國家安全的威脅。有很多對他們不利的證據,包括聖經和書籍,但最多的證據在盧克的筆記本電腦上,他在電腦裡有一些文件和電子郵件,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其他基督徒。
但是上帝甚至能透過腐敗做工。在盧克的筆記本電腦在到情報部門手中之前就被執法部門的人偷走了,所以沒有其他基督徒遭到逮捕。
相反,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盧克和他的朋友與危險的囚犯關在一起——其中許多是塔利班極端分子。當時,一位名叫特里·瓊斯(Terry Jones)的美國牧師宣佈,自己將在9/11週年紀念日焚燒古蘭經。阿富汗因此反基督教熱情高漲,成千上萬的人走上街頭。
在監獄裡,盧克的穆斯林獄友們都認爲,如果他們殺了盧克和他的朋友,他們會得到真主的獎勵,但是囚犯之間的部落戰爭保護了盧克和他的朋友。
看守們還對盧克和他的朋友進行拷問,「還有誰是基督徒?你們的錢從哪裡來的?誰在勸說你皈依?」最困難的是連續七天在一個小得無法躺下的房間進行的單獨監禁。
「那裡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窗口,」盧克回憶說。「你必須跳起來才能看到外面。這是個小監室——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枕頭,什麼都沒有。只有非常硬的地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他們只是會扇你耳光。我們每天有兩次廁所時間,早上一分鐘,晚上一分鐘。白天什麼都沒有,你只能和自己在一起。」
被看守和其他囚犯攻擊帶來的身體痛苦持續了數週。後來,當盧克和他的朋友出獄時,他們將需要立即得到醫療護理。
問題是,對盧克來說,離開監獄並不難。他只要宣佈自己回到伊斯蘭教就可以了。
說實話,這很誘人。
「有一天我對自己說,我要離開這裡,叫我說什麼都行,」盧克說。「我很擔心我的家庭,擔心我的女兒們(她們分別是3歲和1歲)。我不想讓她們在一個穆斯林家庭中長大。這個決定很難。在我打算告訴警衛我的決定前,我又在回顧我的生活裡發生了什麼:我是如何成爲一名基督徒的?因爲也許他們是對的,也許成爲基督徒只是一個巧合,也許基督教不是真理。」
盧克回過頭來,回顧了他心裡發生的一切。他曾去尋找神,他曾主動要求讀聖經,他曾決定跟隨耶穌——當然,這都是聖靈呼召和引導的結果,但的確沒有任何人「說服」他成爲基督徒。
「那是我和上帝之間的事,無論它是完全的真理還是完全的謊言,」他說。「沒有人勸說我。我也不是因爲任何好處而信主的——我不是爲了政治庇護,也不是爲了金錢,什麼都不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基於這些東西做出這個決定的。」
盧克讓他的獄友寫了一份認罪書,並且親自簽了名。這份認罪書承認自己離開了伊斯蘭教並皈依基督教,他爲這個決定感到自豪,而且他並不後悔。他的獄卒很興奮,相信他剛剛寫下了自己的死刑判決。但這也幫助盧克安息在從神而來的平安裡。他與周圍的人分享了福音——他即將死去,爲什麼不傳福音呢?他回答問題,並解釋說:不,基督徒和猶太人並不對世界上所有的邪惡負責;是,基督徒父母確實愛他們的孩子。隨著上帝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他對自己的信仰越來越有信心。
有一天,盧克和他的朋友被轉移到首都。他們一下飛機,警衛就摘下了他們的手銬,告訴他們已經自由了。盧克一點都不相信,他認爲自己只要邁開腳步,警衛就會向他們開槍。也許特工會跟蹤他們到其他一些信徒那裡,然後逮捕所有人。
盧克和他的朋友不知道該怎麼做。最後他們就像好萊塢動作片中的人物一樣,離開機場、跳上一輛出租車前進了一會兒,然後下車跳上一輛公共汽車,去了另一個方向。他們在街上這樣那樣地徘徊,直到把自己搞迷路。他們剪掉長鬍子、買了新衣服,戴上圍巾和太陽鏡。最後,盧克給他的一些外國朋友打電話,請求幫助。
他們說:「告訴我們一些我們一起做過的事情。」這樣做的目的是證明打電話的的確是他。然後他們爲他聯繫了可以幫助的基督教援助機構同工。
幾天後,當他的身體得到休息並開始痊癒時,盧克就去接莎拉和女兒們,她們一直在他父母和她父母之間輾轉。在電視上看到盧克被捕是家人第一次得知他是個基督徒,沒有人爲此感到高興。盧克的家人懷疑是莎拉告發了他,幾乎不願意和她說話。莎拉的家人則建議離婚,這樣她就可以再婚。鄰居們警告說,需要有人把孩子們從他們倆身邊帶走。
盧克被釋放後,所有人都試圖讓他遠離莎拉。她被鎖在房間裡,家人都警告說如果見到他,就會把莎拉從這個家庭中抹去。最後,經過一番爭吵,她的父親把她帶到了盧克的家裡。
「你要去的任何地方,我都要和你一起去,」她記得她這樣告訴盧克。「我不會再待在這裡。即便……你要去美國,我也不會再留在這裡。」他說,「好吧,你可以收拾你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一大早他們就跑了,去了喀布爾。他們在那裡待了三個月,因爲害怕再次被捕,甚至晚上都不敢睡覺。然後他們逃到巴基斯坦幾個月,在那裡他們與一個宣教組織聯繫,接受更多的門徒訓練。當警察抓走他們的兩個同事時,他們不得不在午夜逃跑。他們在一個朋友那裡住了幾個星期,然後搬回了阿富汗。
回來就像一個新的開始,但卻是一個奇怪的、不穩定的生活。盧克和莎拉會在一個城市安頓下來——盧克會在那裡找一份金融或建築方面的日常工作,或者任何他能找到的工作——然後他們會找到當地基督徒一起禱告。在這個城市,他們知道大約65個其他基督徒。
盧克說:「每天晚上10點以後,他們會一個接一個地來到我們的公寓。」然後我們會坐下來禱告兩三個小時,直到午夜。沒有人下樓,我們都遮著臉不露面。我們所有人都在監獄裡呆過。在那個時候,我們不知道我們該做什麼。但我們只是坐著禱告,讀聖經和祈禱。」
他們有更多時間的時候,四五個人就會買一些可口可樂,然後開車在城市裡轉悠,或者去公共公園讀聖經和祈禱。「我們喝了很多可樂,」盧克說。這個團體發展到100人,然後成長到120人。
每隔幾個月,盧克就會遇到一些麻煩——例如接到塔利班的電話,後者威脅要轟炸他的家。盧克和莎拉開始在一個手提箱裡裝一些額外的衣服和一些食物,以備他們立即逃跑之需。如果他們有更多的時間,他們可以把整個房子收拾好——莎拉非常擅長這個,她可以在兩天內把所有東西裝箱。
在四年裡,他們搬了11次家。
而他們的基督徒朋友網絡則增加到了450人。
2014年11月,盧克不在城裡,錯過了與一些信徒的聚會。那趟出城救了他的命。武裝塔利班分子,包括一名自殺炸彈手,進入了這個城市。他們射殺了一名南非基督徒、他的兩個孩子和一名阿富汗基督徒。然後他們放火燒了聚會的賓館。
這是10天內對外國賓館的第三次襲擊,這給政府帶來了很大的壓力。警察局長辭職了。塔利班發言人則說:嘿,我們只是想殺死基督徒。政府知道誰參加了聚會,並傳喚盧克來接受審問。盧克和莎拉的朋友們告訴他們要趕緊離開這裡。
獲得去阿聯酋的旅遊簽證並不難,所以盧克和莎拉就這麼做了。
只需要三個小時,你就可以從喀布爾飛到迪拜,但這兩個穆斯林國家感覺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星球。阿富汗是穆斯林國家,同時也是貧困國家,它的歷史充滿了衝突和混亂。另一方面,阿聯酋是現代、進步、富得流油的國家。在迪拜市中心,你不會看到一片垃圾,花壇種滿了進口花草,街道毫無坑洞。商場和海灘很大、很乾淨,而且擠滿了人。
阿聯酋的財富絕大部分來自石油,但經濟也在向旅遊業和國際金融業擴展。如果你不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你會在迪拜住得很舒心。例如,政府在12月突然宣佈,圍繞穆斯林聖日星期五建立的星期五到星期六的週末將改爲星期六到星期天週末,以配合西方國家(星期五有半天假期,供想去做下午祈禱的人使用)。
阿聯酋對外國人的宗教政策一直很寬鬆。這就是爲什麼早在1972年,宣教士和基督徒石油工人能夠創辦迪拜聯合基督教會(United Christian Church of Dubai,UCCD)。這個福音派教會已經發展到約600名來自全球各地的基督徒。大約15年前,他們聘用了一位名叫約翰·福爾馬爾(John Folmar)的牧師,他曾在國會山浸信會信主,並在狄馬可牧師手下受訓。
藉著多年前與宣教士建立的友誼,約翰認識了盧克。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認識到這個人需要參加我們的教牧實習,」約翰告訴我。我當時坐在他的辦公室裡,聽他和負責教牧實習計劃的副牧師約翰·韋爾克納(John Welkner)分享。盧克登陸阿聯酋後不久,約翰就邀請他參加了實習項目。不過,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教會領袖們才意識到盧克還在做什麼。
福爾瑪說:「我們只是慢慢地意識到,盧克正在策劃一項回到阿富汗之後要開展的跨教會事工。他分享了他經常在給誰打電話,以及他必須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是的,我們慢慢意識到,他正在策劃幾十個和家庭教會領袖之間的關係。這些人都是他在離開阿富汗之前所建立的事工夥伴。」
大多數教牧實習生不會在實習前就有已經建立的很完善的家庭教會網絡。但盧克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事實上,約翰將盧克在阿富汗教會中的非官方影響力比作主教。而現在,盧克第一次接觸到改革宗神學。
「(在實習項目中)我接觸到解經式講道、健康教會的觀念,以及與之相關的材料和資源,」盧克說。「我當時想,這就是我們所需要的,這就是我們阿富汗真正需要的東西。因爲在這一點上,我對教會有不同的體驗。我過去的觀點更像是從宣教士的角度出發……但不是真的像建制教會應有的樣子。」
盧克喜歡他所學的一切。2015年2月,就在他開始在UCCD全職實習的幾週後,實習生們參加了一個西緬釋經工作坊(Simeon Trust Workshop),該工作坊旨在教導參與者正確地理解和教導神的話語。盧克狼吞虎嚥地消化著關於解經式講道的一切——是經文,而不是主題,推動著講道。而且舊約的故事都指向基督。
他給阿富汗的幾個基督徒朋友——拉赫馬特和拉瑪讚以及其他三個人都發了電子郵件,說:「夥計們,你們能到印度來幾天嗎?然後他把西緬釋經工作坊的材料都翻譯成他們的語言:達里語。他飛到印度,自己主講了一場西緬釋經工作坊。這些弟兄們通讀了以弗所書,並互相練習解經式講道。
在剩下的實習時間裡,盧克不斷地將他所學的東西反饋給他的阿富汗牧師網絡。之後,他開始與迪拜以北一小時車程的哈伊馬角酋長國(Ras al Khaimah)一個UCCD植堂教會合作。在那裡,他和牧師喬希·曼利(Josh Manley)開始接待阿富汗牧師。有些牧師,如拉赫馬特,會接受爲期一週的密集式聖經培訓;有些牧師,如拉瑪讚,則進行爲期九個月的實習。
「那真是非常甜蜜的時光,」喬希說。「而且你知道你和那些在一個非常艱難的國家的第一代家庭教會領袖在一起。」
我想花一點時間和大家分享關於喬希和他妻子珍妮的事情,因爲他們在這個正在展開的故事中起著關鍵作用。兩人都出生在密西西比州,兩人從小就投入政治。2001年,他們在美國參議院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就認識了,在接下來的10年裡,他們一路高歌猛進——珍妮成爲密西西比州參議員薩德·科克倫(Thad Cochran)的幕僚長,而喬希則成爲撥款委員會的工作人員。
「我們熱愛我們在參議院的歲月——我們不會用任何東西來交換它們,」喬希說。「但教會才是主在我們的生命中所使用的最有塑造大能的機構。」
他口中的這間教會就是國會山浸信會,由狄馬可(Mark Dever)擔任牧師,也就是爲約翰·福爾馬爾(當時是一名華盛頓律師)提供門訓並向他展現服事基督之魅力的那位牧師。七年後,喬希和珍妮沿著約翰的軌跡前進:從華盛頓特區,到神學院,再到阿聯酋。
當盧克出現並給阿聯酋送來大量實習生的時候,喬希的教會植堂已經成立兩年了。
「當然,我被他們對學習的渴望所打動——是的,他們渴望了解聖經,渴望理解和認識不同的問題,」喬希說。「他們還需要對學習做出一個承諾,說實話,這不容易。他們每天需要閱讀和寫作六到七個小時。」
於是,喬希和約翰花時間教導這些人聖經和系統神學。他們逐卷教導聖經:摩西五經、歷史書、智慧文學、先知書、福音書、書信……
這個團體並不龐大——每次密集課程大約有15或20人。他們稱自己爲阿富汗家庭教會網絡(Afghan House Church Network),並立即著手開展服事。他們翻譯了古德恩(Wayne Grudem)所著900頁的《聖經教義與實踐》(中文版由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出版——譯註)、保羅·華許(Paul Washer)關於回歸福音信仰的三本書,以紀格睿的每一本著作(中文版由九標誌中文事工出版——譯註)。他們建立了一個網站,發佈了大約200篇翻譯文章。他們爲YouVersion(一個聖經APP——譯註)創建了讀經計劃。他們還開辦了一個播客,回答了諸如什麼是聖經、什麼是教會、什麼是洗禮之類的問題。
這些都是大膽的舉動,因爲除了盧克(住在迪拜)之外,其他人仍然生活在一個皈依基督教就意味著沒收財產、監禁或死亡的國家裡。
然後這些人開始談論任何爲基督更勇敢地站出來。
每張阿富汗身份證上都有一個表明持卡人宗教信仰的字段,裡面填寫著「伊斯蘭教」或「其他」。這張卡裡面有芯片,掃描之後會提供更多關於持卡人的信息。這時候「其他」會帶來更多信息:猶太人、印度人、錫克教徒或基督徒。
幾年前,阿富汗家庭教會網絡開始討論改變他們的身份證,把自己改爲「其他」。
「所以一些人聚集在一起,開始爲此禱告,」盧克說。「他們想,我們想敬畏神,我們想爲我們的孩子這樣做,我們所做的是爲了未來,包括他們的婚姻、他們的教育,爲一切。」
到2021年夏天,經過多年的思考和禱告,拉赫馬特和拉瑪讚以及其他一些人已經準備好做出改變。但是,除了改變信仰會帶來的自然後果之外——他們知道發生在盧克身上的事情——現在又多了一個複雜的問題。4月,拜登總統宣佈他將撤出最後一批美國軍隊。
「我們知道這將會發生,我們知道塔利班會來,」盧克說。「形勢越來越緊張了。我們可能會失去一些省份。但沒有人想到,喀布爾會淪陷得那麼快。」
在那年夏天的擴大會議上,盧克與阿富汗教會領袖們討論了如何離開阿富汗的問題。他們知道,即便塔利班沒有接管,北約撤出之後政府也會對基督徒更加嚴厲。他們想,他們可以讓一些比較優秀和突出的弟兄到阿聯酋去實習,之後他們就可以評估他們的下一步行動了。
下一步行動就是在身份證上改變自己的宗教信仰。
「你們確定這真的是你們想做的事嗎?」 盧克問他們。
「我們沒有問題,」他們告訴他。
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個正在關閉的窗口。如果他們在美國人離開之前行動,他們有更大的機會可以安全地改變他們的身份。如果他們等待,他們可能永遠不會有機會這樣做。
拉赫馬特和拉瑪讚帶著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先去了民政部門,他們沒有碰到任何問題。登記員問:「你確定要這樣做嗎?確定?那就好。」
「這是一個奇怪的過程,這是神的旨意,」喬希說。「是不是因爲政府官員心不在焉,不屑一顧?也許吧,但這就這樣發生了。」
獲得勇氣之後,其他基督徒也去民政部門開始排隊。大約有120人安全地更換了他們的身份證,還有40人正在辦理中。這感覺就像一個神蹟,每個人都對事情如此順利進行感到高興。
然後,8月到了。
2021年初,留在阿富汗的北約部隊不多,只有大約不到1萬人。到5月底,只剩下美軍部隊了且只有2500人。
隨著美軍的撤離,塔利班開始進駐,奪取了越來越多農村地區的控制權。到6月中旬,美國的情報部門已經修改了原先的估計。原先情報部門認爲美軍離開後,塔利班不需要兩年時間就能接管整個阿富汗,現在則判定可能只需要6個月。
8月6日,在美國軍隊撤出的最後期限前三週,第一個省會落入塔利班之手。
「我們打開了家鄉的電視頻道,當時是下午3點或3點半——突然間,電視就停了,沒信號了,」盧克說。「我拿出電話打給我叔叔,我說,『一切都好嗎?』他說,『不,現在塔利班佔領了我們的地區、我們家所在的地方。戰鬥就在幾條街之外。』你可以從電話裡聽到正在進行的射擊,電視信號沒了是因爲塔利班佔領了那個地區。所以電視台所有工作人員都逃走了。」
他一掛斷電話,盧克的電話又開始響了。他可以通過電話獲知塔利班的進展。當塔利班穿過每個地區時,那裡的基督徒都會給他打電話。「我們應該怎麼做?我們應該去哪裡?」
他對他們說的都是同樣的話:「跑。」
每個人都在逃亡。因爲塔利班同時扮演著法官和行刑官的角色,他們不需要法庭,也沒有正當法律程序,更不要說人權了。如果一個塔利班戰士認爲你犯了罪,他就可以殺了你,不會有任何反響。阿富汗人知道這一點,基督徒開始逃亡。
「很多人都是從各省跑出來的,」盧克說。「他們來到了喀布爾。我們必須爲他們找到房子,我們必須幫他們寄錢。西聯匯款不能用,銀行沒有足夠的錢,自動取款機不工作……成百上千的絕望家庭正在逃往下一個城市,再下一個城市,再下一個城市,並試圖找到出路。但依然什麼都沒有。沒有讓你繼續活下去的辦法。」
盧克忙著安排安全屋,打電話到不同的地方看那裡能收容多少人、收容多長時間。當有人因爲他們的女兒外出沒有按照塔利班的著裝要求穿衣服而感到驚恐時,盧克讓他的叔叔帶著布卡過來。他給所有教會領袖發短信:把你們的聖經處理掉,把你們的書籍都藏好,刪除電腦上的資料。
隨著省會的淪陷——8月6日第一個,8月7日第二個,8月8日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所有人都向喀布爾逃亡。美軍在那裡、政府在那裡,它不可能倒下——至少不可能馬上倒下。
「我們當中的領袖們隨後意識到,喀布爾的淪陷不是將來的事情,」盧克說。「當時,唯一能夠獲得的簽證是申請巴基斯坦簽證,而這將需要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因爲大使館給出的等候時間就是那麼長。而且沒有航班可以選擇。所以我們爲他們預訂了8月24日的航班。」
但是,8月24日太晚了。
拉赫馬特就住在喀布爾。8月15日那天,他正坐在家裡辦公。大約上午10點鐘,一位教會成員來找他:「我們走吧,塔利班已經到了。」
「你在開玩笑嗎?」拉赫馬特問道。「我沒有。」教會成員說。「我們走吧。」
拉赫馬特給盧克打電話,告訴他塔利班就在喀布爾。「這不可能,」盧克告訴他。
「我可以聽到他們的槍聲,」拉赫馬特說。「他們現在就在這裡。」
盧克告訴他:「快跑。」
拉瑪讚也在喀布爾。他所在教會的領袖也來到他家幫助他銷燬文件,他們刪除了他的閃存,他們甚至刪了他的婚禮照片——他和沙姆西亞舉行了一場美麗的基督徒婚禮。他不忍心燒掉屬靈書籍,所以他們把書放到了馬路邊。到處都是搶劫的人,誰知道呢?或許有人會帶回家閱讀。
幾個小時後,一個穆斯林親戚來到拉瑪讚的住處找他。我們不知道爲什麼,但我們不能認爲這是爲了幫助他。也許是爲了警告他,也可能是爲了告發他,或者搶奪他的東西,或者帶走他的妻子和孩子。
但到那個時候家裡已經沒有人了。帶著護照、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套換洗的衣服,拉瑪讚、沙姆西亞和孩子們已經離開。
拜登總統希望美國的撤軍能夠「負責任地、謹慎地、安全地」進行。與此相反的是,整個世界都看到驚慌失措的阿富汗人在喀布爾機場的停機坪上擁擠推搡著,甚至掛在起飛的飛機機身上。
《紐約時報》報導說:「失誤接二連三,美國的撤離計劃解體了。」
《華爾街日報》說:「混亂的阿富汗撤軍是二十年來連續犯錯的最終結果。」
《大西洋報》稱之爲「喬·拜登的西貢」。
喀布爾與西貢有不可否認的相似之處。隨著塔利班的到來,特種部隊官兵正在損毀大使館的硬盤和焚燒文件。美國知道自己必須撤退阿富汗人,特別是那些因爲爲美國人工作而給自己帶來危險的阿富汗人。但是,阿富汗人要獲得美國的特殊移民簽證,平均要等四年。
8月2日,拜登政府宣佈了一項優先難民計劃,但根本沒有人手、也沒有程序去執行這個難民計劃。所有在喀布爾的大使館都關閉了,他們的工作人員都去了機場。沒有任何出路給阿富汗人。
最後,美國政府將會在阿富汗留下近100名美國人,以及至少62,000名身處危機之中的阿富汗翻譯和其他人。
美國的軍事災難並不是祕密。當政府顯然沒有準備好處理難民疏散時,私人救援行動開始啓動。軍隊退伍軍人、非營利組織僱員、國防承包商、普通人——任何在阿富汗認識人的人,似乎都在努力提供幫助。問題是,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如何從一個不穩定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國家救援難民。
在阿聯酋,喬希和珍妮一直在禱告,並關注著各種幫助和努力。但是他們看到了一些差距——沒有人再幫忙做旅行文件,沒有人在檢查可能的出路。基於自己曾在華盛頓工作的背景,似乎他們應該能夠做些什麼。於是他們打了幾個電話。
其中一個電話是打給他們的朋友傑斯(Jess),她在華盛頓特區工作。恰好,下週她要去阿聯酋度假,並計劃和喬希、珍妮見面。
傑斯抵達後的一個晚上,她和珍妮開車去了盧克和莎拉的住處。
「當時我們……坐在那個房間裡,」珍妮說。「我們要給認識的人打電話,你要給別人打電話,讓我們看看能發生什麼。我們在一起待了24小時,給華盛頓打電話、給在機場工作的美國政府人員打電話,我是說,能打的人都打了。盧克也在打電話。我們試圖把所有這些人聯繫起來。」
那天的電話起了一些作用。盧克、傑斯和珍妮最終將18名信徒(其中一些是盧克的家人)與美軍聯繫起來。8月28日,這些阿富汗人在喀布爾登上了一架美軍飛機。盧克、傑斯和珍妮跟蹤航班整整三個小時,看著飛機降落在多哈,在那裡他們被帶到一個美軍基地安頓。
好吧,這個臨時組建的阿聯酋團隊認爲,看來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接下來是拉瑪讚和拉赫馬特,他們與其他20名基督徒一起在機場圍牆外等待。
喀布爾只有一個機場,由蘇聯人在1960年建造。在過去的20年裡,它一直是北約、美國和阿富汗國防軍的軍事基地,也是前往印度或土耳其等地的商業航班的地方。當塔利班於8月15日進入喀布爾時,阿富汗國防軍立即逃離,把機場交給了北約。
也許你已經看過照片或視頻。那地方的混亂非常瘋狂。人們蜂擁到登機橋、飛機和跑道之間,周邊全是軍人,在數萬人中嘗試維持紀律。
這些人中包括了拉赫馬特和拉瑪讚。
「他們已經去了機場,」喬希說。「他們去了兩次。他們第一次去機場的時候,在那裡待了四天四夜——只是住在外面,試圖進去但未能成功……那裡的條件很糟糕。」
拉赫馬特和拉瑪讚每隔一小時就會向盧克發送他們的GPS座標。喬希、珍妮、傑西和盧克窮盡他們能想到的每一個角度出發幫助他們。機場的情況很糟糕——擁擠、混亂、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廁所,有零星的槍聲,還有一次自殺炸彈襲擊。孩子們(有五個不到五歲的孩子)都脫水了。
「顯然,在美軍仍在阿富汗的整個期間,這種壓力和緊張一直持續著,」喬希說。「除非最後一架飛機離開,否則他們總是有希望搭上另一架飛機。」
最後,喬希不得不給拉赫馬特和拉瑪讚打電話,告訴他們最後一班飛機已經離開。
「我記得美國完全撤出阿富汗的那個晚上,當大使離開時,我給他們打電話,說實話,我只是流著淚告訴他們,我們愛他們,」喬希說。「說實話,我只能說我們多麼尊重他們和他們的信心,以及他們是多麼了不起的父親和丈夫,還有他們帶領他們的孩子和妻子經歷這場災難的方式。然後說,『我們不會放棄,你知道。我們會盡力而爲。現在我們會想另一條途徑。』」
基督徒不能回家——特別是那些改過身份證的教會領袖,因此他們只能躲起來。他們與朋友住在一起,住在旅館裡或者住在空公寓裡。他們經常搬家。男人們蓄起了鬍鬚、把頭巾包在頭上,女人則遮遮掩掩。每個人都很感激新冠疫情,因爲他們有了充足的理由戴口罩遮臉。
在一間酒店裡,這些基督徒們注意到大廳裡有塔利班戰士。太可怕了!
珍妮說:「這很令人震驚。後來,他們說他們的樓層裡有塔利班。然後他們說,『他們真的在這幢樓裡,到哪都能看到,這家酒店就像一個塔利班酒店,基本上他們無處不在。』……我記得他們說,『我們知道我們可能活不下去了,』並感到那一刻的沉重,……我們的朋友真的有可能活不過今晚嗎?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和他們對話,也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嗎?感受到那一刻的沉重,你會對一個認爲自己可能會馬上殉道的人說些什麼呢?」
珍妮想起當時她爲他們所作的禱告:「主啊,如果塔利班進來並開始射擊,請讓他們殺死所有人。請不要讓他們僅僅殺了男人,然後搶走女人當新娘。」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美國的傑西,阿聯酋的喬希、珍妮和盧克,以及阿富汗的人們通過短信交換了意見。通往巴基斯坦的邊界是否開放?烏茲別克斯坦的情況如何?有什麼辦法能讓直升機進入嗎?
他們用詩歌(《主必保守我》、《堅固保障》、《唯有基督》)和聖經經文(「在患難中也是歡歡喜喜的」,羅馬書5:3;「神從創立世界以前,在基督裡揀選了我們」,以弗所書1:4;「有人靠車,有人靠馬,但我們要提到耶和華—我們神的名」,詩20:7)互相鼓勵。
躲藏著的基督徒當中瀰漫著持續的恐懼、感到無聊,而且越來越沒有盼望,發過來的消息有時聽起來讓人灰心。「我們都很害怕——我的女兒尤其害怕」、「所有的門都關上了,所有的路都堵住了」、「這樣逃亡和躲藏,我們能生存多久?」、「讓我們放棄吧」……
用短信,喬希和珍妮以及傑斯一遍又一遍地向他們說著同樣的話:「無論如何,你都在我們善良而又有主權的上帝手中平安穩妥。」「今天世界上有那麼多人爲你祈禱。」「我們愛你。」
每個人的神經都開始崩潰了。沒有人敢睡覺——這些阿富汗基督徒懼怕受到來自同胞的夜間突襲。他們收到過那些知道他們是基督徒的人發來的信息——有些是「我們在追捕你們」,有些則是「小心!塔利班在這裡尋找你們。塔利班在這裡尋找你們。」
喬希、珍妮和盧克白天與阿富汗基督徒溝通,晚上與華盛頓特區協調。此時,他們正在追蹤安全屋中的大約60個阿富汗基督徒家庭。所有這些人都需要食物、衣服,並且每隔幾天就要被轉移一次。整件事每天花費約10,000美元。
「唯一的希望是耶穌,」拉瑪讚發來短信。「否則我們會失去盼望和思想。」
可行的離開途徑逐漸浮出水面。退伍軍人、非營利組織、國防承包商和感興趣的支持者正在彙集他們的資源,與航空公司和政府達成協議經營進入阿富汗的包機。
想要登上這些航班難如登天,但它們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你坐上了飛機,就意味著你有票、有護照,而且有地方可去。你的行動是合法的。
更快、更確定的出路是陸路:只要花600美元,你就可以買到假簽證和登機牌,然後越過邊境去伊朗、巴基斯坦或烏茲別克斯坦等國家。這意味著可以離開阿富汗。然而,如果沒有正式文件,你也會成爲難民,對你的未來只有非常有限的選擇,其中許多選擇很危險。
阿富汗的基督徒一直在權衡他們的這些選擇。等待合法途徑會更好,但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時候。
「這是一個可靠的選項,那也是一個可靠的選項,我們已經走完了90%的路,但是有一些東西把你擋住了。」珍妮說。「有一次,我們在大白板上列出了所有努力,我們想,『好吧,這是我們的第一優先,這些是我們的第二優先。』它們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去不同的國家,有些選項很瘋狂,都是因爲華盛頓特區許多親愛的兄弟姐妹們跳了進來,自願花了無數時間試圖以各種方式幫助他們。」
盧克、傑斯、喬希和珍妮花了三個星期才找到適合拉赫馬特、拉瑪讚和其他人的航班。在整個過程中,基督徒們一直不斷地轉移到新的安全屋、更換電話號碼,並對塔利班微笑,希望他們看起來高興。沒有足夠的信息、營養或良好的休息,所有的消息都不是什麼好事:有人給他們拍照或問他們的名字,外面有槍聲,有傳言說塔利班在追捕任何講英語的人。阿富汗人擔心他們的孩子多於擔心自己——如果他們不能離開阿富汗,孩子們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孩子們已經開始生病了,有時他們不得不在醫院過夜。
一段時間後,他們聽到有航班從馬紮裡沙里夫(Mazar-e Sharif)起飛的傳言。想到這值得一試,這群人乘坐巴士在破損的道路上行駛了10個小時,經過了16個塔利班檢查站。他們到達之後就同時收到了好消息和壞消息:由於華盛頓特區的朋友們,他們22個名字出現在航班清單上。但是每一架次航班的起飛都需要塔利班的批准。
這個循環是這樣的:「飛機已經準備好了,請求起飛。」
「不行,今天不可以有航班。待命。」
最後,終於可以起飛了。這些基督徒穿過更多的塔利班檢查站,也許這是因爲他們拿到的機票是手寫的而不能用生物識別系統掃描的緣故。
他們應該登機的時候,拉瑪讚發來一條語音:
「他們攔下了扎西爾和他的家人,」他說。「他們說這是一個複印件——他的登記文件是一個複印件,他的名字不在名單上。我不知道我們應該怎麼做?現在他們正以某種方式進行檢查。求你了,你能爲此禱告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信息開始來回傳送:「誰沒有上飛機?」「扎西爾?」「他有一張登機牌,對嗎?他通過了安檢嗎?他的名字在旅客名單上嗎?」
除了禱告,沒有別的辦法了。
扎西爾來自馬扎爾地區,他在當地基督徒當中小有名氣——也許這是塔利班對他很熟悉的原因。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當時檢查人員對他的名字怎麼拼寫產生了困惑,這時一個航空公司工作人員讓他趕緊跑上飛機。他照做了。
「扎西爾上飛機了嗎?」喬希問。
「是的。」拉赫馬特發來短信。
「哈利路亞!」 喬希回道。他用了七個感嘆號。
「讚美主——我們非常愛你!」傑斯補充道。
「飛機現在正在起飛,」拉赫馬特回覆道。
幾個小時後。「我們剛剛到了多哈。」
「每一秒鐘,主都在於我們同在。」幾週後,拉瑪讚在新墨西哥州的一個陸軍基地這樣告訴我。
「我當時在默想馬太福音14章,當耶穌要求祂的門徒去到海的另一邊時,」他說。「在海中有一場風暴,有黑暗、有恐懼。門徒們想『我們會死的』。但是耶穌就在那個時候,就在那個時刻,在黑暗中,在艱難裡行走。在這兩個月裡,我也在想同樣的問題:上帝在哪裡?但我馬上想到了馬太福音的那部分內容。上帝就在這裡——我們應當關注耶穌,而不是關注困難。」
喬希和珍妮對這個圓滿的結局感到欣喜。他們邀請盧克和莎拉過來慶祝。但在整個過程中,盧克的電話一直在響。
「他正在接所有這些來自阿富汗絕望基督徒的電話,」珍妮說。「他還接了許多來自西方國家的富裕基督徒的電話,後者都想資助這個項目。每個人都來找他,說,『幫助我』或者『聯繫我』。」
因此,珍妮終於理解了爲什麼她在投入海外事奉之前在華盛頓度過了那麼長的一個職業生涯。她回到了她的白板和EXCEL文檔、手機通話記錄上。到目前爲止,她和盧克已經幫助協調了至少40名阿富汗人逃往美國,50人逃往塔吉克斯坦,80人逃往巴西,120人逃往阿聯酋,200人逃往伊朗。
但仍有數百人被困在阿富汗,包括一些在身份證上把自己改爲基督徒的人。
這些人是她最優先考慮的對象。
每年,關注全球基督徒受迫害情況的組織「敞開的門」(Open Doors)都會列出一份基督徒受逼迫最嚴重國家的名單。在過去的20年裡,朝鮮一直穩居榜首。說實話,我以爲一直都會這樣。
但是今年一月,阿富汗將朝鮮從第一名中擠掉了。因爲現在在阿富汗,基督徒是國家的敵人。他們不僅可以被禁止購物或禁止接受醫療服務,而且可以不經正當程序就殺害。
對於我們這些身處國外的人來說,這似乎是上帝完全拋棄了這個國家。伊斯蘭聖戰者以監禁、毆打和殺戮的方式進駐阿富汗,婦女被要求回家而不能上學或工作。今天,大多數阿富汗女孩只能在學校上到六年級,只有少數婦女能夠去工作。婦女不能在沒有男性親屬的情況下進行長途旅行,也不能在沒有遮蓋自己的情況下出現在公共場合。那些抗議的人有時會人間蒸發。
在支撐經濟的外國援助離開阿富汗後,當地經濟也在崩潰。受過教育的人繼續逃離這個國家,工作機會很少,那些爲政府工作的人沒有工資。與此同時,還發生了乾旱,小麥和麪粉價格在過去六個月裡暴漲了50%。這意味著在經濟危機之後是人道主義危機。已經有兒童死於營養不良,還有一些家庭用孩子換取食物的故事。
抗議塔利班的阿富汗人——甚至只是在Facebook上建議政府應該給教師或其他公務員發工資——都遭到了毆打、逮捕或殺害。還記得那個聲稱對謀殺一個南非基督徒家庭負責的塔利班發言人嗎?他現在是信息和文化部副部長。
基督教的小火苗似乎幾乎被撲滅了。盧克估計,8月之前,阿富汗有8,000到10,000名基督徒。他們不可能知道還剩下多少人,或者幾年後還會有多少人。顯然只會更少,而且他們肯定要比以前更安靜。
但是不要以爲神沒有在工作。
「老實說,從一開始到現在,我可以看到祂的恩手、祂的同在,以及來自祂的神蹟。」拉赫馬特說。「我真的相信,我真的看到。遠在我出生之前,上帝就注定了這一天要讓我們在這裡。這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原因。」
阿富汗家庭教會的領袖現在分散在少數幾個國家。但是他們仍然保持著彼此的聯繫,他們仍然忙於寫作和輸出好的神學,現在有了更多的自由。盧克用達里語建立了九標誌網站。沙姆西亞在納什維爾與南希·葛絲瑞(Nancy Guthrie)一起舉辦了西緬釋經工作坊。其他人則在地方教會服事——拉赫馬特在他的教會教導其他阿富汗難民達里語聖經課程。
有些人甚至在關注神學院。突然間,一年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這些阿富汗教會領袖中的任何一個人能夠在阿聯酋接受超過幾個月的喬希和約翰的培訓——不但有可能,而且唾手可得。
現在,拉赫馬特和他的家人住在路易維爾(Louisville),他是以馬內利浸信會(Immanuel Baptist Church)的成員。拉瑪讚住在附近。他去了第三大道浸信會(Third Avenue Baptist),他的牧師是紀格睿——拉瑪讚讀過所有他寫的書。
還有更多的領袖在阿富汗之外。
「到一月份,我們開始接觸到許多對福音感興趣的阿富汗境內人士,包括我的許多家人,他們打電話,聯繫我說:『我們該怎麼認識耶穌呢?』」盧克說。「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閱讀聖經的鏈接發給他們。」
盧克的社交媒體帳號總是會收到信息,有數百條,來自阿富汗的人們帶著屬靈問題。上帝在哪裡?上帝是否存在?祂是良善的還是像安拉一樣?
「從一月份開始往前回溯兩三個月,我一直非常灰心,非常失望,(因爲看起來)教會已經消失了,」盧克說。「不,現在看來它沒有消失。上帝在那裡。上帝就在那裡。祂的靈在那裡工作。我們不知道上帝將如何利用這個故事來實現祂的國度和祂的榮耀。但是我們的工作肯定沒有在阿富汗完成。」
這項工作在路易維爾也沒有完成,在巴西、在阿聯酋都沒有完成。從某種意義上說,阿富汗教會剛剛派出了數百名宣教士,他們都是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信主的,忍受了巨大的迫害,並看著上帝進行了一次驚人的救援。
「這是一個榮耀的故事,因爲這些弟兄姐妹堅持了他們的信仰,」喬希說。「他們是忠心的。他們要忠心到底,他們願意付出最高的代價,而主拯救了他們。而且這絕對是滿有榮光的。主爲祂的子民有過許多次拯救,這個故事——顯然我們會在永恆中知道它的全部影響——也是其中之一,看到主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榮幸。」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Escape from Kab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