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間教會有很多來自其他不同教會的本地基督徒湧入的時候,牧師和會眾都被放在了一個尷尬的處境中。基督徒應該如何看待「轉會」?教會只能被動地接受任何想要加入的基督徒嗎?他們離開原先的教會是一種不委身嗎?是對教會的背叛嗎?需要給他們道德壓力嗎?教會轉會和成員的個人偏好,以及良心又有怎樣的關係?教會在當下的文化中要如何智慧的看待教會轉會?爲了思考以上這些問題,我寫下了本文。不過,本文更多地是從接收教會的角度,而不是原教會的角度思考「轉會」的問題。就後者的角度而言,福音聯盟已經有好幾篇文章展開了思考,例如《如何優雅地離開教會》《搬家服務:幫助成員加入到新教會》和《找教會,更要尋找基督》。
在傳統的家庭教會處境中,「轉會」是一個陌生的詞彙,「換教會」才是常用的說法。然而,「換教會」在很多場景中,如果不是因爲結婚、搬家的緣故,或多或少都是在表達一種負面的情緒。對於長期在逼迫環境中的中國家庭教會,委身教會和委身「這間」教會,常常是同義詞。因爲教會資源的缺少,以及教會信息的無法公開,換教會的情況不常發生。再加上中國家長制的文化,既然教會是基督徒的家;那麼,離開「生我養我」的教會,就彷彿是一種背叛,甚至會背負一些道德壓力。我們可以想像,在一種「父母都很難讓自己子女真正離開父母進入婚姻」的文化中,教會中的屬靈轄制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我們需要認識到,這種對待「轉會」的保守觀念的確有它的益處。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比我們現在的成員制更加嚴格的成員制,不是嗎?哪怕「成員制」這三個字並沒有出現,但教會成員制所要求的委身是很明顯的!個人主義和消費主義在這樣的教會文化中很難生存。我們可以從傳統家庭教會的弟兄姐妹生命中看到一些美好的見證,他們在努力地解決衝突、尋求合一、彼此包容,在各樣不理想的境遇中堅忍到底。除了更換城市居住,或結婚嫁娶這樣被動的契機,不得不換教會,主動「換教會」從來就不是一個選項。
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騰飛,西方的個人主義和消費主義迅速佔領了中國新一代基督徒的心田。大學生福音事工迅速增長,職場團契和海歸團契遍地開花,這些都值得感恩。但因著缺少對於教會的正確認識,基督徒開始成爲了一種可以脫離教會的存在;「因信稱義」也成爲一種「私人」的信仰,教會生活似乎成爲了一種基督徒的附加品和消費品。因此,「委身」教會反而成爲了一個陌生的概念,彷彿只和制度的僵化和陳舊的傳統相關。在這種語境下,「換教會」就和換餐廳吃飯一樣自然。只要這間教會讓人開始感到不舒服,只要有「更好」的選擇,換教會就會發生。這和婚戀中的劈腿文化似乎是同步的,兩者都不知道「委身」爲何物!
我們不希望看到,基督徒沒有一個委身教會的生活;我們同樣不希望看到,基督徒的良心受到錯誤的轄制。保羅在《以弗所書》中談到神對教會的心意:「爲要成全聖徒,各盡其職,建立基督的身體」(4:12);「全身都靠他聯絡得合式,百節各按其職,照著各體的功用彼此相助,便叫身體漸漸增長,在愛中建立自己。」(4:16)在這兩節經文中,我們的確看到教會是需要彼此委身的一個群體,目的不是以個人爲中心,而是要建立基督的身體。與此同時,教會身體的增長,也會帶來個人屬靈生命的建立。祝福教會和祝福個人生命似乎並不是彼此對立的兩件事,它們不應該成爲光譜的兩個極端。
但是,了解光譜的兩個極端並不會讓我們在處理教會轉會這件事上變得簡單,因爲複雜的部分在於,光譜所覆蓋的範圍極大,人心中的動機在其中也是很難被衡量的。比如:
我試圖將這些轉會因素
放在一個光譜的過渡序列中。它們的位置不一定準確,但從清晰的程度上,它們的確是從可接受的轉會原因滑向不可以接受的轉會原因。然而,我們很難劃清一道明確的界限。教會需要判斷一個人的轉會是否是出於罪,或是來自遵行神話語上的逃避,從而教會受虧損而得不到建立。教會也要考慮一個人的良心是否被轄制,從而很難在一間教會接續接受牧養,這個人受虧損而得不到建立。再次鼓勵大家去看上面提到的三篇文章,處理「如何」的技術問題。
中國的教會仍然處在一個牧養資源缺乏,且政治逼迫緊張的環境中。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教會的不理想狀態或許是一種常態!潛在的安全問題會帶來成員人數的受限,從而帶來牧養資源的受限。而另一方面,教會人數的增長,也會迫使教會在沒有預備好時就不得不考慮植堂,從而牧養資源會面臨再次被削弱。
那麼,這會如何影響教會看待轉會這件事呢?簡單來說,因著資源的缺乏以及安全的考量,教會需要更加「主動」地考慮成員轉會這件事。主動意味著,教會不能停留在被動地判斷和接收基督徒轉會上,教會需要主動地回到教會的大使命上去問:教會是否將現有的資源留給了福音朋友?從而,爲了預留 20%的位置給慕道友,教會可能需要「主動」對已經有教會但不理想的轉會申請說「不」,教會甚至需要更加「主動」地差派現有的成員加入離他們就近的教會。這些雖然說起來簡單,但實際的操作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教會需要在不理想的環境中持續忍耐,也需要智慧的判斷,更需要忠於福音使命。